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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兮文学 > 逃婚之后 > 第56章 056
 
这段时日过于忙碌, 姜益买了房子,正式住到了时苒隔壁。时苒几乎忘记了姜益只是在杭州暂居,他此次南下还有其他的事要办。

此时骤然听他提起, 时苒顿觉措手不及: “太快了, 我也不知道。啊?你刚刚说什么?你走了,桃花怎么办?我听人说南洋很危险,你, 你——”你为什么一定要去?

姜益凝视着她,看她渐渐平静下来,低声道:“我也是刚刚得到消息。我原以为船队至少需要两三个月才组建得起来, 想不到这么快。对不住,纺织机的事我尽量会在离开前处理完毕,桃花……桃花——”

他停顿一下,从袖中掏出一叠银票放在八仙桌上:“我暂时无法照顾她,只能请你帮忙看顾一段时日。这些银票就当——”

“就当什么?”

姜益只顾着说话, 不妨神听见这一声, 抬眼看时苒。

只见她一双明澈灵动的眼睛里此时凝着水雾,仿佛只需一眨眼, 那水雾便会蜿蜒着,化为两条小溪潺潺而下。

“我——”姜益怔住了, 他被那双眼睛牢牢锁住,忽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时苒别过眼去,将银票推还给他:“你以为我是什么人?你雇的保嬷?你以为桃花又是什么人?三岁的孩子?”

“我不是这个意思,”姜益不知道为什么, 心慌得很,他迫切地想说点什么:“我意思是,桃花住在这里, 总不能——”

时苒拿起信纸,站了起来:“我要回房写信了。”

姜益不自觉站起来,跟在她身后:“哦哦,我,我先回去了,这两天我要准备些东西,暂时不会走。你——”

时苒关上了房门。

姜益在门口站了会儿,仿佛隔着门就能看见那双漫着水雾的眼睛。他说不上自己是什么感觉,只觉心口热热的,一句话喊了出来:“我很快就会回来,你——”你放心。

他脸一红,最后的这句话再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她是他的什么人?凭什么要让人家放心?姜益啊姜益,你别太不要脸,人家那是在担心你吗?人家分明是为了你给银子的事觉得你做得太生分了。人家——

姜益劈手给了自己一个巴掌,转身往回走。

冷不丁看见来福就站在门口,人都结巴了:“少,少爷?”

被姜益冷冷一个眼神递过去:“怎么?你傻站在这干什么?”

来福委屈:“……”我不是看你傻站在这,来问你要干嘛吗?

来福瘪瘪嘴:“没什么,今天中午有槐叶冷淘,我就是来问问,少爷要不要去街口的房二婶那买点卤肉当菜?”

姜益:“买什么买?回去!”

“啊?这几天不都是在这吃的?怎么今天又吃不了了?”来福不大乐意,叫姜益一瞪,磨磨蹭蹭往回走,嘴里还嘀咕:“不是……槐花都做了我们的份了,还回去干嘛?”

门外头,来福主仆俩的声音渐去渐远。

门里边,时苒的手在五颜六色的珠子中穿行,心情渐渐平静下来,直到最后一颗珠子收线,她心里的那团乱麻已经越捋越顺。摩挲着这块凹凸有致的珠板,她轻轻吐出一口气。

…………

姜益说要离开杭州的这两天,他白天一直忙得不见人影,晚上一头扎进自己的小院,听来福说,他不知在写什么,一忙就是大半夜。

两人也没有就那天的话题再说过一个字,时苒的事情也多。

现在楚家那一个月的期限临近,在她有意无意的透露下,好几户大丝户都找到她在艮山门租的那个小门脸,求上门要买她的新机器。

时苒光是想怎么把有限的这几台机器卖出去不得罪人,已经是忙得不可开交。

何况姜益说过,他很快会离开。广东那边的关系,她也不想就此断掉,这几天也在忙着写信跟鸿胪寺的众位前辈说明她现在的情况,最要紧的,是把她最近翻译查理带来那本术数书问题罗列上,在查理出海前问清楚,好应付桃花……不是,她总觉得,这本术数书还有更大的用处。

她年前为了翻译对照这本书,在书铺买过很多大陈朝流行的术数书,但没有一本像这本书一样,系统地总结过一些生活中常见的概念。她连蒙带猜地,有时候都觉得思路大开,尤其是里面的解题,就像她编的珠画那样,从不规律中找出规律,从不规律中总结出规律,迷人极了,有意思极了。

时苒完全理解桃花会沉迷于这种她几乎读不懂的书。

她不止一次可惜过,查理去了广州,否则这本书她一定要翻译出来。现在她只能寄望于那两位鸿胪寺派去的通译身上,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让全本译本面世。

姜益曾问过时苒,要不要把织机技术卖出去,但现在高四德带着这么些人,苏晴娘还有一万多两银子在里头,还有他们的订单没完成,仓促之间,去哪里寻人卖呢?

忙忙碌碌的,转眼便是姜益离开的那一日。

姜益一宿没睡,耳边隐隐听见几排外的织坊响起机器的声音,收了纸笔。从院子里的水缸里舀来一缸冷水洗完手脸,听见来福唤他:“少爷,咱们该走了。”

姜益回身背起包袱,招呼来福一声,转身出了院门。

从杭州到广州,需要先走陆路,去明州转海船才最快。坐马车到明州,顺利的话也要大半天的时间,为了赶路,来福数着时间,天没亮就起了床。看看天色,现在也才寅时刚过,城门再过一会子才开。

姜益回望一眼隔壁小院,院子里桃花开了半树,从院墙的另一头探出几枝。在启明星的光芒下,宛若一枝横来的玉花。

姜益捏着手中的信封,心中略有踌躇:昨晚他同隔壁的姑娘们已经见过一面,该说的都说了,这封信,他也不知道干什么还多此一举地还要再写信,但是……

隔壁的院子打开了。

姜益瞠目,眼睁睁看着时苒走到他面前,眼睫微垂,翻出手心里两块小小的珠画牌:“去年做牒带头卖时,发现还剩了两块,正好是吉符样式的,你和来福一人一块,一路平安。”

姜益盯着这块小小的木珠牌,姜黄的底色上,几抹红色的图样,正是寺庙里常画的吉符式样。他摸了摸牌子,那珠子触手生凉,个顶个的,都是极好的红玛瑙。

他心头一热,紧紧握住那两块小小的珠牌,笑了起来:“多谢,我——你放心,此去,我一定会好好的,等我。”

时苒受了惊似地抬眼,只见面前这人笑得傻傻的,抬起手似乎是想来触她。她吓得往回一缩,他的手僵在半空,不等她说话,又收起来,扳起了脸,往自己脑门上挠了挠。

时苒也用力地板起了脸,心中煞有介事地点评:看不出来,这人还有点傻。

忽然手心一热,一封信放在她手上:“昨天说的,我怕你忘了,在纸上都写着。我还写了几封信,你若遇到难事,照着我留的地址寄出去,应该有所帮助。我走了。”

手心一空,时苒怅然抬头:那人已只剩下一个背影。

依稀有声音传来:“少爷,表二姑娘给的什么,让我看看哪。”

“没什么,有啥好看的。”

“没什么也让我看看哪,我可听见了,表二姑娘专门说过您跟我一人一个的,您怎么这样呢?”

“你听错了,都是我的。没你啥事,一边去!”

在远去的絮语声中,时苒扬起唇角,终于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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