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一柠颇为不好意思地退后了一步。
扬起头, 有些心虚地看席纵。
夜风微凉，轻轻撩动起席纵额前的碎发，他深邃的五官被水果摊前不甚明亮的灯光照亮, 留下浅淡的阴影。
米一柠目光一顿, 联想起那本ooc同人文里自己的举动, 忍不住质疑那里自己的选择。
……人长这么帅, 她是怎么舍得说分手的。
“……你怎么看到了。”她小声嘟囔着。
“噢, ”席纵似笑非笑地扯扯唇角, “黄俊伟一字一顿念给我听的。”
“……”
“还念了两遍。”
“…………”
这个黄俊伟。
正事不干, 这种乱七八糟的到比谁都知道得快。
“你这个老板倒是挺能发得起工资。”
米一柠一边打开手机, 找到黄俊伟的对话窗口, 按下语音键，一边对席纵说。
“对于黄俊伟这种不好好上班、只知道朗诵的员工, 还是尽早开除得了。”
席纵把她的动作看得清清楚楚, 笑了一声, 又正色道：“行啊，这确实得严肃处理。”
米一柠手指一松，语音发了出去。
那头的黄俊伟：“……”
“哎，”席纵倏地靠前，“不过。”
“你看，因为你加入打击乐队, 我都牺牲这么多了。”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 漆黑的眼眸中带了些调侃的笑意，无端生出一丝暧昧：“不补偿一下？”
米一柠突然想起之前席纵伏在她耳边，低声要求的补偿。
在凉意习习的秋风里，脸颊有些发热。
别过脸不理席纵。
正兀自害臊，却突然听到一个声音。
“小情侣甜蜜蜜哈, ”水果摊的老板看见两人的互动，乐呵呵地说，“小妹妹，来点儿甜柿子吧，熟透了的赛蜜甜，又软又糯，逢年过节的送礼佳品，用来哄男朋友再合适不过哦~”
米一柠：“……”
这才意识到面前还有人，而且刚刚那些事情，还全叫对方看了去。
她没什么威胁性地瞪了席纵一眼。
席纵轻声笑了，垂眸假装自己突然对那些柿子很感兴趣：“老板，多少钱一斤？”
-
让米一柠没有想到的是，关于那一篇极其离谱的同人文，并不仅仅在学生当中传播。
那一天，当席川从曹天发错的消息中窥见一丝真相后，便对儿子的恋爱情况上了心。
然而曹天却似乎因为那天错发微信的事有些尴尬，仿佛嘴上拉了个拉链，两人在办公室共同办公时，再也没提起关于米一柠的事。
而席川在和席纵通话时，只能稍作指点，却并不知道后续结果如何。
他和席纵平时交流甚少，因而遇到这种事情，也不知该如何开口询问。
只是他对米一柠的印象实在很好，觉得非常聪明，又不失灵巧。如果能成为自己的女儿，该是多好。
因此这一天，他一边准备着教案，一边思考如何找曹天旁敲侧击地问一下。
殊不知，办公桌的另一头，曹天也坐立难安。
心里只想着，不知道那天发错的消息席教授到底看见没有。
两人就这么沉默地各自工作了半个下午，席川突然轻咳了一声，开口：
“你……”
曹天一个激灵：“席教授您说！”
席川看见曹天正襟危坐、如临大敌的模样。手下一顿，又低头看上教案，若无其事地问：“今天没见你说话。”
曹天有些难以置信，原来席教授平时还是会听他说话的吗？
这种被老板重视的感觉冲昏了他的头脑，心中那么似有若无的尴尬顷刻消弭，给点阳光就灿烂的曹天隐隐又有了打开话篓子的欲望。
“没有没有，”曹天挠了挠头说，“这不是……怕您觉得吵闹吗？”
“没事，”席川淡淡说，“我刚从美国回来，也想多了解一下这边学生的习惯。”
曹天在心中暗暗慨叹：这是多好的老师啊。
于是，得到了席教授鼓励的他，滔滔不绝地介绍了半个小时a大学生的衣食住行，内容之全面，就差没把男生宿舍衣服要攒几天再洗这事抖落出来了。
席川：“……”
他面无表情的听了一会，终于忍无可忍，开口打断了他。
“你讲得很好。”
曹天一怔，随即面露喜色：“是吗？老师如果感兴趣的话，我还可以再多——”
“不用了，”席川淡淡道，“关于大部分学生的生活习惯，我已经了解了。”
曹天听出了他的话外音，便问：“那教授还想知道……？”
席川难得停顿了两秒，终于还是说：“你之前说，米一柠去面试剧社？我记得，是因为她男朋友、你口中那个大学生创业的，也在剧社？”
猝不及防听到米一柠和席纵的姓名，曹天一愣，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席川的表情，发现并无异色。
心下暗想，对方应当是没有看到那条聊天记录的。
只是因为自己最近没提了，反而专门问起。
便放下心来，长舒一口气道：“哎，这事吧，说来话长……”
“怎么？”席川耳朵一动。
“不知道席教授您知不知道，咱们学校剧社和打击乐队一向是互相看不顺眼，谁也不饶谁的。本来米一柠去面试，大家都觉得总该面试剧社了吧，谁曾想她居然去了打击乐队。”
席川一怔。
事实上，这两个社团不和睦的事可追溯已久，在他还上学的时候就已经有相关传闻，没想到至今还愈演愈烈。
更没想到的是……米一柠居然去了打击乐队。
而另一头，曹天还在继续。他这个人喜欢瞎乐，但凡人家给捧点场，就能忘了自己姓甚名谁。
这会儿更是，压低了嗓音，在无人的办公室里故作神秘道：
“老板，你都不知道，还有人拿这事写文章来着，写两个人如何在彼此对立的社团持着不同的观念立场相爱相杀、分道扬镳，那叫一个缠绵悱恻……”
说一半，被席川打断：
“什么？”
曹天这才猛地意识到自己刚刚有些得意忘形，刹住话头，轻咳了好几声，随后正色道：
“没有没有，席教授，至于我瞎说的，您别放心上。”
席川顿了顿，简单“嗯”了一声，收回了视线，若无其事地低头写着教案。
曹天离得远，便分毫也不知道，接下来这一个小时，席川来回翻看书本的动作不改，林林总总，却统共就写了十几个字。
-
周一上课前，席川给席纵发了信息，说晚上下课后会到席纵家坐一坐。
而在此之前，他已经凭着自己科学严谨的探究精神，找到了自己毕业后才建立的校园bbs，并成功注册了账号。
并拜读了那份同人大作。
并因此、实打实的、为席纵的境遇而感到担忧。
席纵暂且还没有回复他的消息，他便拿起教案，来到了教室。
如往常一般，他踏着上课的铃声。
而米一柠因为第一次帮人答到差点被发现后，便每一次上课都很乖巧，早早地坐在了教室的中间。
席川进来时，忍不住又多看了米一柠一眼。
他的眼神包含了一丝对席纵的恨铁不成钢。
而无辜与他对视的米一柠，莫名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这一天在下课后，席川仍然请米一柠帮忙，收集了一下从各班学委那里整理的作业。
曹天站在一边，有些困惑地看了一眼米一柠，又看了看席川。
……不是吧？自己失业了？
席川问他一句：“你不是说有事？”
“我没……”反驳的话说到一半，曹天突然想起自己确实和席川说过有事，只是那是周二早上的事，似乎并不耽误这会收个作业的时间。
但无论如何，他一边感慨着老板的细心，一边离开了。
就剩米一柠抱着一坨作业，跟在席川的身边，去送作业。
“最近怎么样？”席川问。
他的原意是若无其事地关心，只是自己也没想到，此情此景落在别人眼中是该多么的惊悚。
这可是入学一周就被全年级公认成为冷面阎王的席川，居然知道主动关心学生的生活。
不过米一柠由于之前的接触，觉得席川其实挺好的，就也没有太过于惊讶。
回答说：“挺好的呀。”
席川问：“听说你加入了打击乐队？”
米一柠脚步一顿。
怎么回事，怎么这种事情都被老师知道了？
她在a大有这么高知名度吗？？
看到米一柠的表情，席川觉得自己说错了话，便弥补道：“认识的人在艺术团那里，正好提到了。”
听了他的解释，米一柠放下心来，想了想，又说：
“嗯，我觉得打击乐还挺有趣的～”
少女的眼睛笑得弯弯，仿佛春天初绽的话。
席川看到了，突然就想。
打击乐就打击乐么，女孩子追求自己喜欢的有什么不好呢。
大不了让席纵退出剧社。
反正也没见他在剧社取得他母亲那样的成就。
还是赶紧把未来老婆的心拴住，才是正道。
-
兴许是那会席川提到了打击乐，因而联想到了席纵。
放完了作业，米一柠在回宿舍路上时，突然兴起了晚上去席纵那里的想法。
席纵这两天挺忙，因此本来两人约好今天晚上，米一柠就住宿舍。
但，年轻的恋人偶尔也会心血来潮。
尤其是，褪去了一开始那一丝歉疚之后，米一柠越想越觉得那篇同人挺有意思。
现在半个a大都在脑补她抛弃了席纵，并对席纵施以同情的目光。
米一柠就有点想笑。
她拿出手机，戴上耳机，拨打了和席纵的语音通话，准备跟他说一声晚上过去的事。
手机响了半晌没接，米一柠正想挂断，背后却被一拍。
再一次在回宿舍的路上，碰到了刚上完解剖课的程瑶。
米一柠便忘记了手里还在拨号的通话，随意地把耳机线挂到脖颈上。
这一次，程瑶倒是比以前有精神多了，多少适应了一些，没再一脸崩溃地和她说今天又解剖了什么动物。
而是颇有兴致地，捏着最近看的宫斗剧里人物的腔调，问她：“娘娘今晚上打算在哪就寝？永宁宫吗？”
永宁宫是程瑶对她们宿舍起的名字，以她的话来说，就是那里永远不会有抽搐的青蛙腿出现。
能够给她带来永远的平静与安宁。
米一柠摇了摇头。
程瑶眨了眨眼，心下了然。
噢，这便是要去那位席贵人所在的长乐宫了。
米一柠看着程瑶一副秒懂的表情，突然有些入戏，脑海里蹦出一副画面。
是自己如果回宿舍，席纵就不得不深夜无人、独守空房的场景。
想了想，自己忍不住笑了。
扭头对程瑶说：
“你知道我看了那篇同人之后，现在看席纵感觉特别像什么吗？”
“什么？”
她一字一顿：
“冷宫弃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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