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场审讯的难点从一开始就不在程昱还有罗尼之前做了多少准备，审讯会有多困难，今天这场审讯的难点在于全世界都在关注这件事情。
程昱身份特殊，那是因为体质和性别的原因，算得上是人权力量。
但罗尼身份特殊就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了。
那个一头金发脸上还带有雀斑的Beta在短短一天之前还不被人所知。罗尼之所以受到关注，多亏之前MA还有卡蜜拉女大公对他的那一番形容。
当罗尼从高楼坠下的那一秒，这个人在群众眼中的级别就不一样了。
克拉伦斯之前想的没有错，狙杀和自杀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之前，网络上铺天盖地的的舆论把罗尼塑造成了一个阴郁寡言的独立孤行的复仇者。
所以当这人自杀并且黑入Skynet，成功举报了那么多大人物还拿出了真材实料后，罗尼就直接从被包装的模样再往上走了一步。
他做了这个时代很多人想做而又没人敢做的，并且还成功了。
自从，罗尼成了新一代复仇者的代言词。
是的，绝大多数网民们是不会关心罗尼所做的一切造成的影响。比如忽悠警方和WSJC，浪费了大量MA的人力物力，造成了群众惊慌……
甚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罗尼泄露了许多人的隐私和官方机密。
这所有的一切其实都是建立在践踏法律之上，甚至其它很多行为是在违法犯罪的边缘来回跳舞。但是当舆论的潮水掉头了以后，大家看到的就不是这样了。
人们看到的是十五年来一心想要复仇的寂寞男孩，一个绝世天才，一个浪漫无比的艺术家。
那条由鲜红色仿生花制造的河流还在地底无声地流淌，人们看到的不是警力的浪费，被戏弄的愤怒……
大家透过花朵，看到的是对母亲的悼亡。
看到的是一个男孩花了十五年时间精心准备的复仇，而这场复仇如歌剧般宏伟盛大，令人沉醉不已。
并且在这件事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
说到底，罗尼是做了一件对的事情。
他确实犯了很多的错，造成了巨大的浪费，可他用自己的死阻止了Skynet系统的运转。并且罗尼还拼尽全力想要给自己母亲还有四月花那些受害者一个公道。
怎么说呢？
感谢MA还有卡蜜拉女大公的推波助澜，使得罗尼形象立体而又高大了起来？
感谢网络的不比十年以前，罗尼算计的如此之好，使得网络上一波推着一波，让事情越来越大？
总之，罗尼一死倒是解脱了，但搅起的浪花还没消失，各方各面全部卷了进来。
在这里面，最不好做，也最不好处理这一切的反倒是官方。
罗尼这人搅和出来的事情涉及太多方面了，太多人物了。牵一发而动全身，哪一边过线一点都很可怕。
这也就是普鲁登斯临危受命，接受审讯程昱前所要面对的一切。
她明白自己可能会一次性得罪所有人，也清楚万不得已的时候只能放弃某一方保住另一方，这位Alpha甚至做好了搭上自己未来职业生涯的准备。
而当这位来自国防安全部门的Alpha推开门的时候，她没想到自己的第一句话会是这个。
“你们在干什么！”
普鲁登斯愣在门口，作为一名女性，同时作为一名Alpha，空气里Omega的那悲伤恐惧的味道让人震惊。
她震惊到一下子忘记了如何控制语调。
“克拉伦斯先生，你得解释一下，你刚刚那是要干什么？”
“……”
时间掐得太好了，克拉伦斯僵在那里，这人缓缓转过身来，朝着普鲁登斯翻了一个白眼。
“不干什么，就是我刚刚问了程昱先生一个问题。”
听了这话普鲁登斯的目光不由从房间里掠过。
看不到的角落里全部都是监控和检测设备，一个立体投影浮在空中，是位年长的Beta，而那位叫程昱的Omega脸上带着泪。
“够了，克拉伦斯先生，我觉得你可以出去了，这里由我来接手了。”
作为负责人普鲁登斯非常不满，她无比强硬地开了口，但是房间里另外一位Alpha却不为所动。
“别想糊弄我，普鲁登斯女士。”克拉伦斯盯着她，眼中带着嘲讽之意，“我知道他们给了我时间来解决问题。”
普鲁登斯清楚对方是什么意思。
她于是没有好气地指出，“但只有一个下午的时间，处理好所有的事情！所有！”
可克拉伦斯对那个‘所有’不闻不问，这人脑海里现在只有解决程昱这一个目的。
都是Alpha，这两位审讯者的气势其实不相上下。
克拉伦斯盯着新来的这位负责人，语气冰冷，“那我告诉你，解决了程昱那就解决了一切。”
普鲁登斯这下知道为什么要派自己来了，眼前这个叫克拉伦斯的人已经陷入了偏执之中。
“好，你说了算。”
她大步走了进来，第一时间把房间里的温度调高了，“那么请你告诉我你审得怎么样了。”
“非常完美。”
说罢克拉伦斯不由深深看了程昱一眼，对方脸颊上还挂着泪珠，克拉伦斯走到新来的审讯者面前道。
“我刚刚已经确认了程昱和林曦晨的婚姻状况是非法的了，接下来就差证明罗尼是故意支开程昱这一点了。”
普鲁登斯震惊，她不由看向了房间里默默无闻但其实一直都还在的另外一位，那个叫杰西娅的Beta。
对方脸色苍白，但看表情似乎在深思着什么。
“我要证据。”看到这一幕，普鲁登斯不由道。
“我有证据。”
克拉伦斯摊开手，“这样啊，如果你们觉得我在这里给程昱造成了极大的压力，那我去审问林曦晨，程昱交给你。”
普鲁登斯皱起了眉，“你想交叉审问？你认定程昱和林曦晨婚姻不合法的理由是什么？”
“因为程昱是绝不会参加AO相亲会的，资料在那里你自己看。”
克拉伦斯开始喊人调资料了，他打开了耳麦，通知下属。
“找到档案里程昱说的和林曦晨相遇的那天，看看AO相亲会名单就好……”
那一头不知道有人和他说了什么，估计又是劝他出去处理事务的。
“闭嘴！”克拉伦斯朝着耳麦那头骂了一句，“WSJC不会配合，你就不知道直接去问AO相亲会或者O类质询官协会吗？蠢货！”
这人骂完以后看向普鲁登斯，“那现在你要接手吗？女士？还是等我刚刚说的证据来了再开始？”
克拉伦斯太过自信了，而普鲁登斯没想到还没等她还没做出判断，AO相亲会那边的资料就过来了。
当这位负责人还在仔细审阅之前的资料的时候，克拉伦斯已经出了门。
房间里安静无比，只剩下程昱小小地抽泣声。
·
林曦晨其实一直在等这一天。
当程昱离开自己，并又被他找到的时候，他就意识到了这种事情发生的可能性。
所以当罗尼真的从天空坠落的时候，他就明白他和程昱必须要有这一遭了。
克拉伦斯推开门。
林曦晨抬起头，刚好和那人对视。
时间：【四月十九日，下午15:20:43。】
克拉伦斯和林曦晨这两位Alpha终于见了面。
“程昱在哭。”
这是林曦晨见到克拉伦斯时说的第一句话。
“……”
克拉伦斯不说话，只是合上了门。
其实克拉伦斯真的很聪明，如果不是罗尼比这人更加聪明一点，不然林曦晨也认同硬杠的话，程昱他们在这个家伙手里确实是没有多少胜算。
克拉伦斯深知国际法中的精髓，这人确实没有让林曦晨和程昱分开很远，但是他却不让两人见面。程昱不知道林曦晨就在旁边的审讯室，也不知道，其实林曦晨是可以闻到一切的。
程昱的悲伤、心碎、害怕还有恐惧全部都表现在信息素上，而单向通风系统其实早就把这些气味全部都吹了过来。
程昱有多痛苦，作为他的Alpha，林曦晨在这一边只会更加痛苦难熬。
这就是AO标记成结全部完成后带来的副作用。
“久仰大名，其实我早就想见一见你了，林曦晨先生。”
克拉伦斯拉开林曦晨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林曦晨隔得近，终于把这位传说中的人物看清了一点。
才短短一天，这位年长的Alpha似乎就已经比曾经那些风光无比的照片上憔悴了许多。
“程昱和罗尼给我惹了很大的麻烦，林曦晨先生。”
克拉伦斯态度柔和，面对林曦晨的态度和对程昱的截然不同，他此刻像是在和一位晚辈说话一样。
看上去温柔而又体恤。
“可程昱是我的妻子，罗尼是他的家人，”林曦晨不可能被这人一点点蝇头小利就打动了，他指了出来，“再说程昱什么都不知道。”
听了这话，克拉伦斯不由轻轻推了推镜框。
“林曦晨，我其实一直有一个事情想不明白。”
林曦晨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先沉默了一秒，名字后面的‘先生’不见了，说明克拉伦斯之前的那点谨慎又或者说是尊敬消失了。
他下意识地盯着眼前的这位A双眼，林曦晨轻声道。
“你说。”
“你是被迫和程昱在一起的对不对？”
克拉伦斯这句话说出口了以后，林曦晨的表情却一变不变，年长的Alpha知道林曦晨是一位军人，对方不像Omega那么容易动摇。
于是他继续，“你那时候确实不方便，眼睛不好，可程昱就这么跌跌撞撞地进入了你的世界里，我想你那段时间可能很难熬吧。程昱确实是个闻上去很美味的Omega。”
“你什么意思？”林曦晨反问。
“我的意思是，”克拉伦斯坐直了一点，这人拂去了膝盖上看不见的灰层，“你被程昱操控了，林曦晨。”
年轻的Alpha笑了，表示这很可笑。
“你别觉得可笑，我比你经验丰富，自然知道Omega会对Alpha的吸引力有多强。再怎么有骨气的A，在满是O类诱人的芬芳下，自然会被牵着鼻子一步一步踏上错误的道路。”
“你这么清楚，看样子这就是你给那些人当老鸨常做的事。”
林曦晨的反击非常有力，克拉伦斯不由紧紧闭上了嘴。两人对视许久，最后克拉伦斯还是忍不住了。
“我好奇，林曦晨先生，是真的好奇。你是名门出身，家庭背景比那个程昱不知道要好多少倍，你住在亚古斯都，那是一些人一辈子都进不去的地方。”
林曦晨不说话。
“而你履历优秀，不用说这一辈子平步青云能够爬到什么高度，而看看你现在被弄得什么样了。你被程昱卷进了这种，这种……”
克拉伦斯挑了个词，“糟心事务里。甚至你一辈子都要背上这个罪名，你的档案里会被浓墨重彩地写上一句，你日后将寸步难行，而程昱毁了你一辈子……”
林曦晨问，“什么罪名？”
“婚事作假，程昱欺骗了婚姻审核所，而你竟然包庇他。你知道你的这一年，遇到程昱后的这一年在别人眼里看上去像什么吗？”
克拉伦斯靠近了一点，像是年长的长辈在教导他的后辈。
“程昱在你最脆弱的时候接近了你，那迷人的味道弄得你神魂颠倒，而你又看不见。他让你睡了他，属于Alpha的天性让你觉得很满足很幸福，但实际上……”
林曦晨微微皱起了眉，那双蓝色的眸子里涌现出了些许痛苦。
克拉伦斯要的就是这样。
“而实际上，你眼睛一好他就跑了。而你呢，林曦晨，你傻兮兮地为了他从亚古斯都追到了首都。你不离不弃，甚至找到了程昱都舍不得对他生气。”
克拉伦斯看着眼前的年轻人，眼中带着怜悯。
“你知道一场爱情中不对等关系是什么样吗？就是你这样，你全部在付出，从头到尾。而程昱却一直吊着你，他实际上掌控了一切。甚至程昱现在都怀孕了，这只会让你越发的护着对方。”
林曦晨那蓝色眼睛中第一次露出了一点迷茫。
克拉伦斯知道，就是要这个时候。
他低声在对方耳边道，“程昱骗婚姻审核所的人说，你们是在AO相亲会上遇见的。”
克拉伦斯看向林曦晨，对方眼中有一丝什么东西破裂了般。
林曦晨轻声道，“不，我不是在AO相亲会上和程昱遇见的。”
·
时间：【四月十九日，下午15:30:56。】
十分钟过去了，普鲁登斯终于细细过完了手上的资料。
她不由看向房间里的那个Omega。
等克拉伦斯出去以后，程昱的状态已经好了很多，对方脸上只剩下尚未完全干涩的泪痕。
“你需要纸巾吗？”
普鲁登斯小声问。
程昱摇摇头，他看着自己，眼神中充满了戒备。
普鲁登斯作为一名母亲，并不喜欢这种眼神。她不由解释，“克拉伦斯已经出去……”
“为什么要一个害死我母亲的凶手来审讯我？”
程昱这个问题无比尖锐，普鲁登斯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放下手里的资料，“只是，我们只是走了一般程序……”
“一般程序中连避嫌这个词都没有吗？”程昱就像是一只凶狠的恶狼，他嘶嘶地问，“有他在我是一个词都不会说的。”
普鲁登斯知道这就是她今天必须要来的主要原因。
程昱、罗尼还有克拉伦斯这两方就不应该在这场审讯上遇见的，但她也不知道上面到底是抱着什么想法才会弄出现在这般局面。
“程昱先生，现在这里由我负责，你可以不去和克拉伦斯说，但必须和我说。”
普鲁登斯态度温和，她弯下腰来，“请你为你肚子里的孩子着想，好不好？现在的情况是，克拉伦斯已经咬死了指定你在结婚时所说的一切都是假的……”
程昱插嘴，“他说我和林曦晨不是在AO相亲会上遇见的。”
普鲁登斯点头，“对，所以我们……”
程昱含泪看了过来，“我和林曦晨确实不是在AO相亲会上遇见的，我他妈一辈子都不会参加那该死的相亲会，因为……”
·
房间两头，这两人同时对着审讯者开口。
“我和他是在相亲会外面遇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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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AO标记成结全部完成后带来的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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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四月十九日，下午15:35:12。】
有关恐怖袭击事件相关人员程昱的审查出了一点小差错。
两个审讯室同时得到了相同的答案。
全场，克拉伦斯和普鲁登斯都愣住了，只有站在角落里默默祈祷的杰西娅喜笑颜开。
这个早就被人遗忘了的婚姻审查者问，“是在AO相亲会外？”
普鲁登斯直接按了通讯结束的按钮让杰西娅退出了审讯。
她盯着程昱。
程昱吸了吸鼻子，“那天，那天地下铁刚好罢工停运了。我从来都不走AO相亲会总部那边的，但是没有办法，有一场赌约已经约定很久了，我从街那头出来……”
·
同一时间，林曦晨盯着克拉伦斯面带微笑继续。
“那是一场很枯燥无聊的AO相亲会，我每次都是签个到站个半个小时就跑了。那天运气很好，我忙着赶回军队，忘记了看前面……”
·
相同的时间，却在不同的空间，程昱继续说了下去。
“林曦晨那鬼玩意撞到我了，我没来过那边不知道那该死的大门后面还有一个小门。视觉误差什么的，总之林曦晨把我撞到了一边，我和他吵了一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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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昱很帅气，比相亲会上所有的O都美丽，他那天将一件黑色的外套系在腰间，脑后有一束短短的小头发。我不小心撞到了他还把他的发尾弄散了。他那时候可真生气，但程昱闻上去非常美妙，我那个时候就知道不能错过这个O……”
林曦晨看着克拉伦斯把话说完。
“我那时想，我参加那么多相亲会，还真的可能就是为了在那一场外遇到程昱。”
房间里，克拉伦斯听完全部以后面色铁青，他问。
“时间呢？”
·
这一边面对同样的问题，程昱则盯着普鲁登斯一脸疑惑。
“时间？我为什么要记时间？纪念日一般都是林曦晨在记的，我只记得那是两年前左右，反正那段时间没车。他后来骚扰了我好久，我就不应该给他写信的。”
·
旁边审讯室里，林曦晨笑了。
“时间当然有，所有值得纪念的日子我都记得的。前年的八月九号，刚刚下过一场雨，程昱怕冷，带了外套。那天相亲会在四号厅举行，我呆了半个小时就走了。”
·
克拉伦斯大步走回了程昱所在的审讯室。
他和普鲁登斯对视了一眼。
看样子双方得到的消息都是一样的。
这人怒气冲冲地开始要求AO相亲会总部提供视频，普鲁登斯见状不由提醒了一句。
“克拉伦斯，两年前相亲会最新法案还没下来，你不能因为林曦晨是在相亲会外遇见的程昱而指责婚姻不成立。”
“我他妈当然知道。”
克拉伦斯气急败坏，“我要的是那天的视频。”
然而视频真的找到了。
AO相亲会无比配合，在场两位Alpha审讯者默默地看完了那段视频，准确地说，所有关注这件事的人都看完了这个视频。
程昱和林曦晨确实没有说谎。
视频时间：【前年，8月09日，下午15：22：34。】
画面上那个Alpha捡起了O掉落在地面上的发带，犹豫片刻后追了上去。
这是那个监控摄像头中最后一次出现程昱和林曦晨那两人的身影。
也是这场爱情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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