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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兮文学 > 夏子衿朱慈烺 > 第31章 义薄云天
 
白日秦枫已安排客栈买了两匹马,两人回房收拾好行装,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客栈。在路上,朱慈烺忍不住问道:“秦大哥,刚才的事你怎么看?”

秦枫笑笑道:“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万义堂的人。”

“万义堂?这么说,你出去看见离开的就是万义堂的人?”

“应该是。他们一行大约四人,也往东南去了。”

“对了,秦大哥,你们四处搜捕的万义堂,到底都是些什么人?”

“说起这个万义堂,其实倒是一帮侠肝义胆的好汉。”

朱慈烺诧异地道:“是吗?那为什么官府要剿灭他们?”

秦枫笑道:“这个还用问,官府嘛,谁跟他作对他就整治谁!万义堂杀富济贫,连官府都敢屡屡侵犯,当然被视为死敌了。”

“他们果真是行侠仗义么?”

秦枫点头道:“不错,据我所知,他们劫了富人的钱财,确实是分给老百姓。百姓暗地里对他们感恩戴德,视为神明。你看刚才那被劫的胖子,那么凶悍,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这种为富不仁的家伙,最容易成为万义堂的目标。按照以往他们犯案的记录,依我看来,那些所谓的受害者,其实都活该!”

朱慈烺点点头:“这么说,他们真的算是行侠仗义了。”

秦枫又道:“其实我心里,对他们倒是很钦佩的。”

朱慈烺有些意外:“是吗?”

秦枫正色道:“是。不瞒你说,有一次,我们查到了万义堂的踪迹,进行围捕的时候,我还私下放走了他们两名成员。”

“真的?”

“那天晚上,有五个万义堂的人中了我们圈套,我们有八十多人进行围捕,杀死了三个,两个负伤,其中一个伤势较重,另一个带着他意图逃走时被我堵住。受伤较重的那个好像还是他们的头,他要另一个逃命,而自己要负伤和我拼命,但另一人却坚决不肯抛下他独自逃生。我见他们义气深重,不是贪生怕死之徒,再加上素日敬佩他们所为,便放了他们。”

朱慈烺听到此处,想到秦枫仗义相助素昧平生的自己,不由感慨道:“秦大哥真是高义!”

秦枫淡淡笑道:“我也不懂什么大道理,只知道立身处世,问心无愧即可!”

“秦大哥,你说得对,问心无愧。”

朱慈烺话说完,见秦枫没有应答,他刚要接着说什么,只听见“呛”的一声,秦枫忽然从腰间抽出佩刀,朱慈烺大惊之下,只见秦枫已经迅速无比地从马上飞身而起,脚刚点地,立即回身掠到一个墙根,手中刀往墙角一指,厉声喝道:“出来!”

话音未落,墙角后跃出两条黑影,转眼就和秦枫交上了手。

朱慈烺不用细想也知道,一定是汪庆的人沿路追到了此处,他毫不犹豫跳下马来,快速飞跑过去就帮忙秦枫。

追来的两人正是汪庆安排的邝智勇和牛迅。两人立功心切,一路星夜兼程,以他们做捕快的经验,不费多少功夫就追查到了秦枫二人的踪迹,他们知道自己不是秦枫的对手,本来一路暗中打探、尾随,并不想暴露,但还是被秦枫察觉,只有硬着头皮迎战。

加上朱慈烺的帮忙,牛迅二人更不是对手,不用几个回合,两人都受了伤,再无还手之力。二人狼狈地跌坐在地上,咬牙切齿道:“秦枫,你够狠毒!”

秦枫冷笑道:“我知道你们不会死心!真不错,来得够快的!”

邝智勇嘴硬道:“秦枫,你知道,我们两人只是打前阵,后面会有更多弟兄。你们跑不掉的,不如趁早投降!”

秦枫冷冷地道:“我如果会投降,当初就不会对你们动手。我警告你们,再敢跟着,别怪我不留情面!”

牛迅不甘心,恨恨地问道:“秦枫,你背叛我们,到底是何用心?”

“你们这些唯利是图之徒是不会懂的,我懒得跟你们白费口舌!我再说一遍,再敢跟着,休怪我无情!刚才只是给你们一个小小的教训!”

秦枫说完,对着朱慈烺道:“我们走!”

邝智勇两人战败,不敢追赶,只有悻悻地看着秦枫两人骑上马疾驰而去。

秦枫一路前行,一路在心中思量对策,他知道就这样下去,很难摆脱官府的追捕。对方人多势众,他们二人始终势单力孤,不能一直冒险,必须要尽快想出一个周全的法子,让朱慈烺安全脱身,才不枉费自己舍身搭救一场。他清楚邝智勇和牛迅二人方才吃了亏,暂时不敢追来,他必须抢在更多捕快到来之前妥善安排好一切。经过苦苦思索,他心中有了主意。他停下马,告诉朱慈烺,他们二人须暂时改变方向,先往南走。朱慈烺尽管心中有丝疑惑,但并未多问,秦枫办事决断,心思机敏,他知道秦枫这么做,肯定有他的用意。

第二天黄昏时分,两人来到凤起镇。秦枫找了一家热闹显眼的客栈住下,然后跟朱慈烺在一楼叫了一桌好酒菜,咋咋呼呼地吃喝,引得众人侧目。朱慈烺心中不解,不知道秦枫为何突然如此张扬,显然故意要让跟踪之人查到他们的踪迹,见朱慈烺屡屡投来不解的眼光,秦枫对他微笑着低声道:“只管吃喝,我自有主张。”

吃完饭回到房间,天色已暗,秦枫这次开了两间上房,而不是像上次一样两人共住一间。他对朱慈烺说出去办点事,片刻就回,让朱慈烺安心等待。朱慈烺得秦枫舍命相救,也并不疑心,只是担忧秦枫安危,因此也一刻不能安心。他在房间焦灼地等待,看着天色一点点变暗,只觉度日如年。

大约过了两个时辰,秦枫方才回来。

“殿下,让你久等了!”

见秦枫神色从容,显然一切顺利,朱慈烺释然道:“秦大哥,你没事就好,我只担心你的安危。”

秦枫爽朗地笑道:“没事的,他们没这么快追来,我们还有时间。”

朱慈烺这才问道:“接下来我们怎么办?为什么我们又改变方向往南?”

秦枫递过一个包袱,郑重说道:“殿下,这个你拿着。”

朱慈烺迟疑着接过包袱,不解地道:“这是?”

“里面是两套衣服,一些干粮,还有五十两银子,从今天夜里开始,我们就分开走。”

朱慈烺吃惊地道:“分开走,这是为何?”

秦枫面容肃穆地道:“你应该知道,他们很快又会追来,他们的速度比我想象中要快。这次再被他们追上,我们要对付的就远远不止两个人了。我们两人一起走,很难脱身,只有我引开他们!”

朱慈烺一听,断然将包袱向秦枫扔去:“不行!”

“殿下,我们两个绝对不是他们的对手,你想落入他们手中吗?”

“可我不能让你冒险!”

“我有办法对付他们,相信我,照我说的做!”秦枫断斩钉截铁地道,“一旦被抓,你只有死路一条!”

朱慈烺哪里肯让秦枫独自为自己冒险,坚决地道:“我不走!”

秦枫耐着性子,温和地劝道:“你听我说,我和他们共事多年,他们的行事套路我很清楚,我能对付他们!我先前改变方向往南就是不想让他们察觉我们的意图,今夜开始,你独自继续往东南,我明日往南引开他们……”

朱慈烺哪里肯听,他打断秦枫道:“秦大哥……”

秦枫面色严峻地说道:“殿下,请听我说完。我方才出去,已经办妥一切,我换了三匹快马,有一匹寄放在客栈外。你出了客栈往东南,走上青石巷,不到半里有一个马记铁匠铺,我把马寄存在那里。你去取时自报姓贾,他们会将马匹给你,银两我已付过。今夜你独自一人先走,我料定他们现在还没有追来,因此你离开谁也不会注意,我和另外一个人继续留在客栈之中,明日上午再往南走,过后他们来此打探消息,一定以为和我一起离开的是你,定会全力往南追击我们,你就是安全的。明白了吗?”

朱慈烺没想到多铎短时间内安排妥当了这么多事,吃惊地道:“你和谁一起走?”

“我雇了一个人,让他与我同行,此时他已被我安排在隔壁房间。我今天在客栈故意大声叫你名字,你可能想不通为何我如此张扬,我就是要让来打探消息的人知道我们曾经在此落脚。你离开之后,他们也便于寻找我的行踪。你上路之后,一直往东南走。十日后,你到苏州府昆山县梅子镇青坞客栈等我,我会前来与你会合。如果到第十二日我仍旧未到,你就不必等我,继续往东南,到松江去。我料定他们不会在南京以外大肆搜捕,只要出了南京,你就会安全许多。你可记住了?”

朱慈烺听闻秦枫安排得如此周密,心中感动万分,但秦枫却因此要陷入绝对的危险,他担心秦枫的安全,含悲忍泪道:“秦大哥,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我不怕死,我想和你一起并肩迎敌,而不是让你独自以身犯险。这让我如何心安!”

秦枫为了安慰朱慈烺,故作轻松地笑道:“殿下,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你还不相信我吗?十日后,昆山梅子镇青坞客栈见。记住了吗?”说着,他复将包袱轻轻塞到朱慈烺怀里。

朱慈烺知道自己多说无益,他极力抑制住内心复杂的感情,紧紧抓住包袱,几乎哽咽地重复道:“秦大哥,我记住了,苏州府昆山县梅子镇青坞客栈。”

“好。”秦枫眼里此时也闪烁着泪光,不放心地叮嘱道,“殿下独自一人,千万要珍重!人心险恶,以后行事要万分小心,不可轻易泄露自己身世。”

“我记住了。秦大哥,你也珍重!我等你,你一定要来!”

秦枫点点头:“放心吧。事不宜迟,你稍后就走,晚了恐怕他们已经追到此处。”

朱慈烺点点头,看了一眼手中的包袱,忽然想到什么,关切地问道:“那你手中可还有银两?”

秦枫笑道:“这个尽管放心。”他凑近朱慈烺,压低声音微笑道:“不得已,我也学会了万义堂的办法,偷了些坏人的银子来。你尽管用便是,我还有。”

朱慈烺心中不舍,勉强笑着,一时无语。

见朱慈烺定定地看着自己,秦枫知道他担心自己的安危,便笑道:“不是都说好了吗?不会有事的,明天我和那个‘尹兄弟’离开此处,快马加鞭,只是引开他们,回头又来找你。现在已经夜深,你一会儿就走。再要优柔寡断,只恐节外生枝,就枉费我一番苦心了!”

见朱慈烺默默地起身,秦枫没有说话,用含笑的眼神示意他尽快离开。朱慈烺走出两步,回身一字一句小声道:“秦大哥,你务必要来来梅子镇会合,勿让我饮恨终生!”

秦枫郑重地抱拳道:“殿下,请勿担心,我决不食言。”

两人不再说话,朱慈烺默默离开了房间,秦枫走到窗前,打开一条缝隙,借着微弱的月光默默看着他在楼道上消失,想到身为太子的他又要开始独自飘零,心中泛起一丝酸楚。

朱慈烺按照秦枫的交待走出客栈向东南而行,果然不到半里就看见一家铁匠铺,因为先前已经交待,因此尽管已经入夜,但铁匠铺还未关门。朱慈烺取了马,便在夜色中往东南方向疾驰而去。

五天过去了,这几日秦枫带着“尹兄弟”一路往南,风餐露宿,日夜兼程,他只想尽可能地与汪庆等人多周旋一些时间。每次在他们快追上的时候,他又想办法甩开他们,同时又故意给他们留下蛛丝马迹,让他们尾随而来,但并不与他们正面交锋,以免被看出破绽。他这样做就为了给朱慈烺多争取些时间,好让他彻底摆脱危险。

这一日晌午,两人到了镇江府丹阳县坪阳镇,由于身上干粮已经吃完,饥渴交加,那人一边走一边抱怨不已。秦枫稍一寻思,觉得朱慈烺应该差不多快到苏州了,他判断汪庆等人已经离自己不远,一场厮杀在所难免,也不想让这人妄自送命。

想到此,他勒住马,取出十两银子,对那人说道:“兄弟,这几日辛苦你了,银子你拿着,我们就在此处分手,你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那青年此时正满肚子怨气,听到秦枫这么说,立时又惊又喜,连忙接过银子,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真的现在就可以走了?”

秦枫点头道:“是,你我现在就分道扬镳,你最好往西去,越快越好。”

青年喜不自胜收好银子,连连称谢道:“大哥真是个爽快之人!这几日小的也没做什么,就跟着大哥吃吃喝喝,大哥还给这么多银子!你真是个好人!”。

秦枫微笑道:“你帮了我的大忙,这是你应得的。”

青年面露感激,有些不解地问:“大哥,您说我帮了您大忙,可小的什么也没做,实在不明白帮了您什么?”

秦枫和善地笑笑:“有些事你不用知道,知道了对你也没好处。总之你确实帮了我,拿着这点银子,快走吧!”

青年再次称谢,与秦枫作别,但他刚打马转身欲离开之时,却惊见十余骑人马突然出现在四周,正杀气腾腾地向他们缓缓围过来。

青年从来没见过这种杀机四伏的场面,顿时吓呆了,他惊慌地望向秦枫,只见秦枫面不改色,镇定自若,他从容摘下自己的面罩,冷冷地看着靠近的一干人,一切好像都在意料之中。

那些人见已将二人围在中间,便远远地打住,不再靠近。为首一人正是汪庆,他对秦枫二人高声道:“太子,脚程好快啊!害我等苦苦追赶了这许多日夜!”

“什么?太子?”与秦枫结伴的青年大惊,转头对着秦枫道:“你是太子?”

汪庆等人似乎也听见了这句话,他心中一惊,意识到秦枫身边的人有诈,他一手勒住缰绳,一手指向青年,厉声问道:“此人是谁?”

秦枫并不答话,忽然抽出佩刀,直向青年面门而来,青年大骇,来不及躲闪,只觉得眼前一花,紧接着面部一凉,面罩已被秦枫挑落。他这才知道秦枫并不是要杀自己,但心中犹自惊魂未定,战战兢兢看着眼前众人。

秦枫对汪庆等人冷笑道:“看清楚了吗?他可是你们要找的太子?”

汪庆定睛一看,知道自己中了计,立时又惊又怒:“这是何人?”

秦枫见他们气急败坏的样子,从容地将佩刀入鞘,脸上露出胜利的微笑:“汪捕头,你自恃聪明,没想到我早已偷梁换柱吧?”

汪庆没想到秦枫有这么一手,他铁青着脸,咬牙切齿道:“秦枫,你敢跟我耍花招,我要将你碎尸万段!快说,太子在哪里?”

秦枫一脸轻松地说道:“太子五日前已与我分手,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儿。如果我推断没错,他早已出了南京,现在已龙归大海。你们要找到他,只怕难如登天!”

“你!”

“汪捕头,你素日自负才智过人,可惜利欲熏心,蒙蔽了你的心智。”

汪庆听说朱慈烺五日前就改了道,而今又被秦枫当众嘲讽,气得脸都变了形,怒道:“今日不将你挫骨扬灰,我不姓汪!”

秦枫不置可否,手指身边的青年,接着说道:“此人于此事毫无干系,他只是临时被我花钱雇来冒充的,你们放了他!”

青年慌忙一迭连声说道:“对对对,小的什么都不知道,各位大爷饶命!饶命啊!”

汪庆阴沉着脸道:“秦枫,只要你肯说出太子下落,我定当放了此人!”

秦枫怒道:“这是你我之间的事,难道你要枉杀无辜吗?”

那青年早已把这些话听在耳里,知道自己有可能性命不保,他完全慌了神,忽然打马就往前冲去,一边用变调的声音吼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哪里知道这样惊慌失措地想跑出包围只会给自己带来危险。见他跑近,早有人打马举刀迎着他就要砍过来。秦枫连忙策马飞快赶过去,一面对他喝道:“站住!你不要命了?”

此时已有两个捕快到了青年面前,对着他就要下手。秦枫飞身从马上腾空而起,身子从青年头上越过,双腿在空中一错,划出一道圆弧,脚尖不偏不倚,正踢在那两个举刀的捕快前胸。两捕快吃痛,“啊呀”一声,双双掉下马来。随同秦枫的青年还没看清楚,只觉得眼前一花,秦枫又稳稳地坐回了自己马上。他见秦枫轻描淡写就救了自己,动作如此潇洒利落,只看得目瞪口呆,心中佩服得五体投地,连恐惧也暂时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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