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敏锐的心思，洛央不由得暗暗喟叹。
只是……
她盯着他的脸。
那些过去的沧海桑田，不管是她恨之入骨的三皇子，还是洛莹，甚至于曾经退了她婚的宁亲王，如今都偿了报应了。
纵然盛京城依然风雨飘摇，纵然洛家依然行走在刀尖，那些过去，不提也就罢了。
洛央笑着道，“端妃娘娘草木皆兵，怕是怕我出手害了洛初夏给她麻烦吧。”
慕容修轻轻颔首，“端妃此人的确多疑不堪。”
他微微拧起眉头，转头看向车窗外。
眸中有几分怀疑。
若说那端妃跟着洛央，他又何尝不是身边人时时刻刻跟着洛央呢？
洛央眼中渐渐地冷了几分。
既然苏曲月说她会为后，那端妃呢？
回了王府，洛央散了头发，换了裙裳，懒在了床上，“陛下好歌舞宫宴，这一办就一日连着一日的，当真让人受不住。陛下就没有觉得烦么？”
宁鸢闻言便浅浅笑了起来，“王妃倒已经算好了的，其他命妇官妇，哪个不是看厌了一日一日捱着呢。”
洛央蹙了蹙眉，又问慕容修道，“今日陛下说要孩子，是想要你继承皇位的意思么？”
慕容修凉凉看了洛央一眼，“陛下的确……有些心灰意冷。这次丹药开出后，若是还是无效，便会将王位传给我。”
洛央抿了抿唇，“可是四殿下和长公主。”
慕容修的大掌落在了洛央的头心，“四殿下暂且不说。长公主仗着和你的情分，总是让你支持着她，这次陛下属意你，她若是翻脸，那这盟友，不要也罢。”
是啊，不要也罢。
洛央翘唇，“好，不要她了。”
外面的雪花簌簌而落，越下越大。
屋子里头的地龙生了起来，热烘烘的。
慕容修每晚前，必然去一趟书房。
洛央掩了一卷书，靠在软枕上，闲闲地看着，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身子忽然悬了空，洛央手心的书差点儿松落下去，慌忙伸手接了。
一抬眼，看着慕容修正抱着自己，朝着床榻走去。
他的头发还有些湿，发丝贴着脸颊，水珠顺着鼻尖，潮潮地滚下来。
“醒了……再睡会儿？”
“怎的去了这般久？”
“等你睡醒了再告诉你。”
这一句话，却是闯了祸了。
洛央一双朦胧的杏眼睁大了，愣愣看着他，“到底怎的了，快告诉我。”
慕容修轻轻叹了口气，“听话？”
“快说。”洛央眸子一转，“是宫里。端妃对苏曲月下手了？”
“端妃为什么要向苏曲月下手？”
洛央发觉自己说错了话，抿了抿嘴。
慕容修却是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央儿不用和为夫打这个机锋，为夫知道的，比央儿以为的多。”
洛央就觉得自己心里，漏了个大洞，生冷地往里头灌风呢。
“别乱猜了。”慕容修转开了黑熠熠的眸子，薄唇撩起点儿弧度，“为夫就全都告诉你罢了。是洛初秋。慕风岚在找洛初秋……我们的人打了几场了。现在正狼狈带着洛初秋逃窜，今日递回的消息，还没结果。”
洛央攥紧了手。
“横竖证据已经拿到了。慕风岚这次的人又无所不用其极。为夫考虑了下，暂时允了他们若是不行，便放了那女人。”
洛央怔了怔。
“放了……”
“回到慕风岚身边的洛初秋，必然不会再是从前的洛初秋了，只是，不知道他又要找什么借口，说洛初秋没死了。”慕容修眉宇间带着讥诮。
洛央忽然恍然大悟，“有没有，是那样一种可能……”
她看向慕容修，慢慢说道，“陛下猜到了慕风岚不会真的杀了自己怀孕的妻子，所以故意在宴会上提起自私，试探慕风岚？”
慕容修听得眉头紧紧皱起。
“在那几件事情后，皇上未必不会紧紧盯着慕风岚。”洛央道。
“不必想那么多，”慕容修笑了笑，“你只需要记得，慕风岚现在已经被我们乱了阵脚，不管怎么做都难以弥补，就好了。”
洛央的长发掩盖住了她的半张面庞，“还不够呐，容修，我有个法子。”
她转身，赤脚下了床，将人皮面具拿了出来。
“你瞧，她们找到洛初秋又如何，我特意收回了这张面具，确保她能够自由。”
“洛央！你……”慕容修忍俊不禁勾起了笑，“我只以为是洛初秋自己收了人皮面具，原来竟然在你这里。”
洛央慢慢道，“我有一计。我们派出一名死士，戴了这人皮面具，跟着他派来的穷追不舍地狗回去，直接杀了他，甚至刺杀皇上，可好？”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孩子，就让这个回去的洛初秋，再没有孩子，并且，成为一个他永远无法割掉的隐患。”
慕容修定定看着洛央，“死士可以，不过，我们阖府的死士，怕是都无法顺利刺杀慕风岚——他本身的武艺放着。唯一能动得了他的人，现在在你床上。”
洛央目瞪口呆。
“至于皇上。上次一群死士，仗着养心殿龙椅下的密道，才勉强劫走了皇上，一个死士，怕是不行。”
洛央忍不住有些垂头丧气。
“洛央，我便知道，你提起这些，就神采奕奕，忍不住说个没完。”他眸中是满满的宠溺，“只是，天不早了，该树胶了。”
洛央的人皮面具从手心滑落。
“总有用处的，小央儿，你怎么动不动就垂头丧气的。”慕容修含笑问着。
洛央道，“知晓了。我只是……嗯，当真累了。”
说着，就钻入了被子里，背对着慕容修，气呼呼地去睡。
睁大了眼睛，眉头紧紧锁着。
慕风岚，竟然当真那般厉害么？
她总不能让慕容修去扮洛初秋。
想想那形容，她就觉得有些不好了。
咳，她可不想做这般的噩梦。
次日，睡起了之后，灵素宁鸢又例常问了句，“亲王妃今日去宫里么？”
“不去了。”洛央懒怠道。
灵素取了干净的水和帕子来，伺候着洛央梳洗，“大小姐，您不知晓呢。马氏将几个姑娘的事儿都定了下来了。采薇小姐，竟然定了督察员左史韩悦的儿子韩韶棠。”
“知道了。”洛央轻声点了点头道，“韩悦啊，此人和苏玟不是关系很好么，也是我父亲得意门生，瞧着倒是温润如玉的，想来孩子也是不错的……”
灵素眨眨眼，“其实大小姐，有一事我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嗯？”
“那韩悦的儿子……好像和苏玟的女儿，就是昨儿来和您说话的苏曲月，有过娃娃亲。”
洛央的眸子顿住了。
灵素想了想，又道，“奴婢是越想越觉得心慌……”
“心慌什么？”
“韩韶棠公子，最近在学骑马。”
洛央的唇角，依然挂着笑。
“那就赶紧说说去啊……”半带玩笑的口吻，“你就传个信儿给韩悦，说是慕亲王妃说的，近来尚书苑有些差事，容修忙不过来，求他去帮帮忙。容修那边，你也说声，将这个人给我在书院里锁死了，直到四十九天后丹成云中君苏玟出宫，要那韩韶棠，都给我好胳膊好腿的。”
灵素愣了愣，“大小姐，那些疯魔了的话，您还当真全信了啊。”
洛央翘唇笑了笑，“信不信的，防着点儿总没错。这世上最忌讳鬼神了不是么？鬼神若是在背后捉弄，真把人弄瘸了，咱们何苦让个疯子惦记记恨？”
“也是……”
到底是大周王朝，人人信鬼神的。
这话搬出来，没有人说个不好的。
正说着，慕容修便换好了裳走了出来，洛央蹙了蹙眉道，“都听到了吗？”
慕容修笑了笑，“知道了，韩韶棠的事情我会安排好。”若有所思地，又添了句，“可是，韩韶棠是要娶洛采薇的啊？”
“我知道……可是这世上没个十全十美的。兴许是韩韶棠摔断了腿，我洛家才退的婚，许是韩韶棠摔断了腿，韩家才肯娶苏曲月。可是因果因果，扰了因，就要承受那果。”
慕容修饶有兴致地道，“你信了？”
洛央散漫地点了点头，“我只是，宁可信其有罢了。”
“既然因果总是挣脱不开，不如顺其自然……”
洛央睁大了眼睛，“因果怎么会挣脱不开呢，若是不行，便一剑刺下去就是了！”
慕容修忍笑。
慕容修边笑着看着还有些茫然的洛央道，“央儿……我想我知道你的秘密了。”
“我的秘密？”洛央愣了愣，沉默了片刻。
“今日宫里兴许会出些新的花样，央儿与我一同去？”
“不去！”洛央道，“那表演翻来覆去的，难道还能翻出个花来？”
“嗯，是会翻出花样来。马氏的大女儿要嫁给韩大人了，那什么曲月能不急么？还有四皇子，昨儿吃了一晚上的亏，也没抓着洛初秋，今日表情一定精彩。还有那些贵妇们，昨儿皇上催了咱们的婚。兴许现在正绞尽脑汁地想要攀附你的。你难道不爱听好话？”
洛央满脸嘲讽，一脸我不爱听我爱清净有这时间不如开粥棚呢，“好啊，那就去吧。”犹豫着，“算我给你个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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