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何苑与青蓬发觉周围已经没有其他人的时候，嬷嬷已经站在了她们的身边。
依旧是很难以接近的冷脸。
不过等到环顾四周之后，何苑总觉得有什么不可预计的情况发生了。
之前不是没有过怀疑，青州州府虽说也是四品的官职，但却不能支撑其拥有如此之大的府邸。找一群孩子过来更是画蛇添足之举。
齐嬷嬷领走了青蓬，没说什么，只是示意她站在那里不要走。
青蓬很明显是不怎么放心，何苑又何尝不是。
但是现在的情状明显不能露出那般情谊。
何苑向青蓬点了点头，示意她不要担心，只管先观察下情况。从小厮混到大，两个人还是有点默契的。
何苑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就十分平静地站在起先的地方，然后抬眸，回头看着两个人远去的身影，有些怔松。
未多时，脚步声从另一边响起。
何苑没有回头，几乎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将手中的树枝放到一旁。
“不知，诸位此番，究竟为何。”
旋即转过身来，倒是有一点讶异。
原本以为只有一个人走过来，没想到会是两个人。一位中年人，另一个大概是少年人模样，却故作老成，平添了几分别扭。
中年人是圆领袍衫，并不怎么显山漏水，却总是给人一种很难以看透的感觉，大概是不好相与的。
目光瞥向中年人身后的少年人，倒是一身云纹锦缎，却也是暗色，并不给人一种权势滔天的富贵之感，只是有一种压抑，或者说是沉重的思量。
何苑今日依旧是着素色的衣裙，染色甚至有些不均匀，但却算是干净，倒并不让人觉得寒酸。
起码看着顺眼。
这是少年人的想法。
没想到在不知不觉中，就很理所当然地接受了面前这个人的存在。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也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了。
“无事，只不过是想问问你，在这里的感觉如何？”
中年人并没有因为何苑的身份或者年龄而特意转变说话的方式。
听起来倒是平易近人许多。
何苑笑了笑，也是自然的语气，“不敢，只是想问大人，若是你忽然被拘的一个地方，远离熟悉的一切，又被安排着做很多事情，甚至还要被监视，大人是不是觉得十分舒心。”
她的话没有半分转弯抹角，直接到有些不敬的嫌疑，但是仔细推敲又挑不出什么毛病。
有趣。
“看来，倒是安排不周？”
中年人拢了拢袖口，露出一小块金纹绣线的内衬。
何苑的瞳孔略微一缩，再次仔细打量了面前的中年人，心中划过了一丝猜想。但是这个猜想却让她生出更多的不安之感。
隐隐觉得，或许来这里，会是一个错误。
女孩仅有一旁假山一半高，中年人一直注意她的神色，那点细微的变化自然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何苑闭了闭眼睛，似乎不睁开眼睛，就能摒除这一切。
一旁的两个人也没有说话的意思，只是等待着这个女孩子重新睁开眼睛。
既然已经到了这般情状，想来是已经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对方能将她们带进来，又悄无声息地到了另一座府邸之中，最后看透了她与青蓬的关系，最后互为牵制。
不是她们的戒心不够，只是真的没想到，这些原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会将主意打到她们的身上。
似乎有什么灼伤了眼睫。
她终归是不敢赌。
少年人见何苑的睫毛颤了颤，然后缓缓睁开，一双眸子似乎多了些什么。
没有一开始的紧张与不安，变得镇定，如同古井深潭，似乎不论什么东西都不能激起哪怕是一点波澜。
“所以，这算是威胁？”
何苑的声音很温和，却平生了几分距离感，笑意并未达眼底。
“不，这只是交易。”
中年人依旧是站在那里，似乎在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何苑苦笑一下，然后吸了一口气，“我想，我大概没有选择的余地。”
“是。”并没有做出什么虚假的承诺。
“那，”何苑瞥向一旁抿着唇的少年人，然后收回目光，“是不是，青蓬也不能回去。”
中年人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能牵制，为什么要放弃？
何苑也唾弃了一声自己的天真，居然还是抱着这般的幻想。现在站在对面同她谈判的，并不是一个孩童，而是……
她终归还是不行。
“我想，您或许应该告诉我，身份，毕竟，我虽然没有选择的权利，但是也可以抗拒。”
“自然。”
毕竟如果选择了，早晚都是要知道的，还不如现在有个底，彼此也好有个心理准备。不过在那个人开口之前，何苑先一步，却是向少年人行了一礼，然后看向中年人：
“在安平王世子的身边，想必您也是万分尊贵的人物。”
她还是想最后抽身出来，“民女觉得，既然有意有了尊卑之分，如果再次打破，面临的将会是什么，想必您也十分清楚。”
不是何苑不愿意去做，而是不能。
不论是当初再多的许诺，若是失败了，最终不过是一死；若是侥幸得到了什么，猜忌与害怕却是会直接连累家人。
何苑是真的不愿意牵连如同她生母一般照顾着她长大的安氏，更舍不得自己的姐妹。
狡兔死，走狗还是得烹。
从她很小的时候知道自己的来历之后，就不愿意牵扯进那些事情之中。哪怕是同安氏一般，一直守在很小的地方，劳作着，然后带着几个孩子。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之前何苑甚至还想直接毁掉那些东西，去掉那些过往的痕迹，一辈子陪在安氏身边。
但是安氏阻止了她。安氏低下头，摸了摸何苑的脑袋，然后把那些东西收好，锁到箱子里。
“伊伊，就算你愿意放弃，那还是你曾经经历过的不是吗。但是，如果你真的想放弃，这些东西也不会有什么阻碍，反倒是另一份机会。”
思绪抽回，何苑并没有在试图去做些什么，笑了笑，像是自我安慰的呓语。
“我想，你们应该，不会做那种过河拆桥的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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