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还能怎么看，当笑话看呗！以前我家将军还邀过裴相去春风楼喝花酒，嗬！没想到裴相根本看不上烟花女子，喝半截就跛着腿走了，原来他是好这一口啊！”
一个武人打扮的中年男子在军部庭院里大声嚷嚷，身边围着三四个挤眉弄眼的男人。天寒地冻，他毫不畏冷，大嘴一张一合冒出许多白气，远远看过去，像长了白胡子似的。
大齐军部，与吏部、户部、工部、刑部、礼部共称为朝堂六部，是国家核心机构。当今圣上专心研习长生之术，国务统统交给宰相大人处理。
只是宰相大人仕途出科，一点儿武艺也没有，军部虽然得听宰相的，实际上没人看得起那个跛腿宰相，光会耍嘴皮子而已。真要是逼急了，把刀架在跛子的脖子上，哼，换个宰相照样过日子！
上官霄来军部递公文，把骁远军今年的饷银领完后，他就要启程回拓州了。骁远军驻扎在拓州城外五十里处，是大齐防卫大周的第一道防线。
那个大声说话的中年男子远远瞥见他，立刻高声嚷道：“哟呵，上官霄，上官世子！你们上官氏可真有本事啊！哈哈哈哈！”
上官霄今日心情好，停下脚步毫不自谦地敷衍几句：“那当然，我们上官氏自然有本事。”大齐八支军队，只有骁远军得到特批，能一次领完一年的军饷。
其余人哄堂大笑，笑声引来更多人看热闹。元月十六，年后办公第一日，今日来军部的人也多，听见上官霄来了，推窗往外瞧的，推门而出的络绎不绝，很快庭院里聚起二三十人。
军部不像别的各部，这里来来往往都是大老粗，那些写公文的文弱书生在此没有发言权，只是打杂人员而已。谁的军职高，谁家有军侯，在此处才有呼风唤雨的资格。
上官霄的父亲是卫桓侯，任骁远军元帅之职，无论是军职还是爵位，在军部都是佼佼者。因此能在军部与上官霄平起平坐的子弟并不多。
他没听出那个中年男子口中的嘲讽意味，但别人的起哄让他颇为不悦。有本事自己摆平裴梓归去！一帮只会眼热的酒囊饭袋！
那领头说话的男子拦住上官霄，阴阳怪气道：“上官世子，不急不急，这才辰时，难道还怕军饷跑了不成？不如先教教咱们，挑怎样容姿的女子才能找裴相换军饷？啊哈哈哈哈……”
上官霄瘦削的俊脸一沉，目光凌厉盯住他，冷冷说道：“魏大虎，区区神威军的参将而已，谁给你的胆子敢拦本世子的路？”
魏大虎被他狠狠盯住，不禁心里有些发虚，嗫嚅着没回答，慢慢把头低下，眼神乱瞟。
旁边一个黑脸络腮胡的大汉走两步上前冷冷一拱手，郑重道：“玉衡军偏将李修德见过上官世子，请教——挑怎样容姿的女子才能找裴相换军饷？”
一句话当众说两遍，这玩笑开得有些大。上官霄终于后知后觉感到事情没他以为的那么简单。他环顾四周，发现周围全是等着他回答的人，好似这个问题他就该知道答案一样。
“你们……何意？”他想起在上官霁书房见过的主仆两人，当时小大夫好似也表达了类似的意思，说裴相和堂兄有事相商，但说得含糊，他就没有多想。
“嘁！”魏大虎低低咒骂一声，又扬声嚷道：“世子装作一无所知就没意思了！咱们大家伙儿今日来得这么齐全，就是想当众问一句——拿女人换军饷，呵呵……八千将士拿着银子难道不嫌手脏吗？”
周围众人纷纷交头接耳。
“是啊，谁能想到送个女人就能换来一年的军饷。”
“早知道我也干了，多划算！”
“要脸不要？拿女人换军饷，祖宗的脸面都丢尽了！”
“说得好像你随便找个女人就能换来一样！哼！”
“……”
上官霄生平第一次被人攻讦骁远军行为不端，这对他而言是莫大的侮辱。他从小长在军中，八千子弟每一张脸他都认得。这些人于他如兄如弟，今日却尽数被羞辱至此，他不禁恼恨异常，拔出佩剑狠声说道：“绝无此事，谁要敢再多说半句，我剑下绝不留情！”
“哈哈哈！好一个绝无此事！”李修德仰天大笑，“世子有脸领军饷，却没胆承认吗？”众人听他这话纷纷点头附和。
有人帮腔：“是啊，上官世子，我们也不为难你，就想知道什么样的女子能入裴相的眼！”
上官霄再也忍不住，眼中直冒火：“什么女子？我根本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没想到世子上官霄竟然真的对此一无所知。
人群里有人喊：“这事早已传遍太京，世子竟然不知？骁远军给裴相送了一位大周千金，然后骁远军就领了足足一年军饷！”
其他人纷纷嚷道：“是啊是啊，凭什么，大家都是三个月一领，既然都一样也就忍了，可凭什么骁远军今年特别？”
“就是那个在华阳门露过脸的千金对罢？听说坐上官氏马车去的，断不会有错！”
“华阳门那日我也在，那女子面容姣好，出尘脱俗，一看就不是凡品，说话也很露骨呢！啧啧……想想就销魂啊！”
“便宜那个老跛子了！”有人愤愤不平。
“你们……你们说的是林蓁蓁？”上官霄好不容易才把前后线索串联起来，莫非堂兄把堂嫂的妹妹送给了裴梓归？
“什么林蓁蓁？”魏大虎一摆手，“大家都听说了，那女子自称是大周景明侯嫡女，名叫孟星澜！”谁知道是真是假呢，要是真的，那可太不要脸了，大周的贵族居然不知羞耻到如此地步！
不是林蓁蓁！上官霄心里莫名安稳了些，一把揪住魏大虎：“本世子说一不二，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你——给我从头说起！”
见己方人多势众，魏大虎昂着脖子斜视他，满不在乎道：“我管你知不知道，你敢领军饷，便是和我们其他各家军队作对！大家说，是不是？！”
“没错！太不要脸了！”
“就是！就是！”
“骁远军胜之不武！”
“哼！我家元帅奏折早就写好了，上官霄你今日敢领，我们长平军今日就上参！”
“好样的！我们神威军也上折，我就不信要是七大家联起手来，圣上还会无动于衷！”
沉默着放开魏大虎，上官霄把剑缓缓插入剑鞘，转身往外走。没等他走出几步路，身后的笑声越发张狂，他感到肩膀越来越沉重，像一座大山压在背上。
“孟星澜，什么人？”上官霄困惑着低声自语。眼下当务之急不再是领军饷，而是找堂兄上官霁问个清楚。
上官府没有寻到上官霁，他转身前往相府。带着一腔怒意，他要亲自问一问孟星澜，跟骁远军是什么关系，为何要污蔑骁远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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