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迫切的希望——希望站在自己身后的不是宁千川，而是别的什么人。
不过，如果换了别人，估计也不会摊上这当子事儿吧。
“啊——是说到我了吗？”
宁千川抬起头，抽动着嘴角，露出笑容，看着闻人。
眼皮子轻微的抽搐了一下，眼神经过了短暂的迟滞之后恢复了本来的样子。
右手的五根指头抽动了一下，本能的朝着自己裤子的右兜摸索了一下。
毕竟没有熟悉的尖锐触感。
啧……
皱起眉头来。
压抑着心中翻涌的那些东西。
“啊，是的，我们想听听您的意见——”
方柳凌给予了答复。
“啊……嗯。”
宁千川点了点头，僵硬的笑容在脸上持续了片刻之后，他低头轻轻地吐了口气，又抬起头来：“那啥，我能暂时出去一下吗？”
“哦？”
“店里的冷气开得太大了，我打算去外面稍微松一口气——关于我的意见什么的，之后再给你们答复可以吗？”
……
方柳凌愣了一下，脸上露出了微妙的笑容。
“我没有意见，闻人小姐呢？”
“……没有。”
闻人低下头，不再看宁千川的表情。
“啊，那就好，谢谢了。”
宁千川点点头，轻轻地拍了拍自己身边少女的肩头。
“不好意思，怜云，陪我一起出去一趟可以吗？”
“……”
唐怜云没有立刻说话，而是抬起头，看着宁千川的脸。
小丫的乌亮的眼睛一直盯着宁千川的双眼，半晌没说话，只是那样默默地注视着。
大概过了半分钟左右，唐怜云伸出了手，抓住了宁千川的右手。
“你要去哪儿？我跟着你走。”
“没事儿，就出去一趟。”
“嗯。”
少女乖巧的点点头，轻轻地用手指刮擦了一下宁千川的手背。
“还有，人家会跟着你走，你不许对我说不好意思什么的——我不想听到。”
“啊……呵，嗯。”
简单的对话，唐怜云轻轻地微笑了一下，整个身体靠到宁千川的胳膊上，轻轻地蹭了一下。
“两位不用担心——我们就出去一小会儿，反正我们家在哪里你们都清楚……我们跑不掉的。”
“哈哈，看您说的——我们又不是黑社会收租的人。”
方柳凌轻轻歪了一下头，随后被边上的李方水又赏了一记指扣。
闻人别开脸，什么都没说。
唐怜云侧过脸来，扫视了李方水跟方柳凌一眼。
什么话都没说。
也没有释放自己的杀气。
只是看着他们。
脸上的表情隐匿在阴影之中。
只留下了最纯粹的厌恶和排斥。
宁千川没有看到唐怜云的表情，他只是就这样牵着唐怜云的手，两人默默地走出了冷饮店。
……
……
迟滞的感觉……
温润，细腻，柔润……
女孩子的手……少女的手……
宁千川让自己的手掌尽可能的把小丫头的手完全包裹住。
记住——这种触感……
还有身边那孩子的呼吸……
她的目光，她的脚步声，她的心跳声……
记住，一切一切，这些东西都是切实存在在自己身边的。
它们存在于这个世界，并不是0与1的组合产物。
真真切切的在自己掌心之中，在自己的身体旁边。
那样鲜活的一个生命，一个可爱的小女孩。
我是她唯一的依靠，我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唯一的亲人。
反之亦然。
我不能背叛她对我的信任……绝对不能。
没有人能把她从我的身边抢走。
谁都不行。
突然，手部传来轻微的刺痛。
低下头，正好看到唐怜云抬着头，左手被宁千川攥在手里，而右手则捏起了宁千川手背上的一块皮肉来。
小丫头调皮的吐着舌头。
“嘻嘻，没事儿。”
“呃？”
“走吧。”
莫名其妙。
不知道为什么。
此时此刻的唐怜云，笑的有些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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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从四层走了出来，搭上了电梯，一路走到了地下一层。
这里跟楼上的商厦设计不同，负一层是个综合商场。
简单来说，就是一个超大型的超市。
里面既有贩卖高档的节日礼品，也有贩卖新鲜的鱼虾肉菜。
“呜哇——”
唐怜云轻轻一闻，马上掩住口鼻。
“这个地方的味道好奇怪……”
“哈，地下一层就是这个样子的。”
宁千川摸了摸兜，掏出了手机。
“那么——让他们在楼上多等一会儿吧，我先好好买买我的东西。”
凭着直觉，大步迈开了脚步。
“唔……”
“怜云，吃过扒鸡嘛？”
“诶？”
宁千川的目光穿梭于各个货架之间。
“等回去的时候，给你买一只捎着好了。”
“诶诶诶~！真的吗？”
“嗯——嘿，找到了。”
宁千川走到了货架前面。
伸出手来，捏住了一枚蓝色的纸壳。
……
“算了，都这个时候了，稍微奢侈一点也没关系吧？”、
松开了手，宁千川越过了几格，走到了赤红色的纸壳子面前，伸手拿来了一包。
烫金的字体，赤红的纸壳。
“这可是以前就着稀饭吃压缩饼干的我想都不敢想的奢侈啊……啧啧。”
“千川……这是啥啊？”
唐怜云好奇的伸手想要去摸，被宁千川轻轻拍开了手。
“这种东西，你最好一辈子都别碰，这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诶——那，那你还买它？”
唐怜云眼睛咕噜噜一转，脸上露出了“我懂你”的笑容。
“哦——我明白了，你是想给他们是吧。”
小手一挥，小丫头做出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千川，要是你有这个心思，你待在这里不要走动，我去帮你解决他们，放心好了，我刚才看见了，超市里有卖水果刀的，只要有武器，我再突然发难，那个男人拿我也没辙——嘿嘿，放心好了，我对隐匿还是有自信的！”
……
“啪。”
轻轻地用红色的小盒子敲了唐怜云的脑袋一下。
宁千川哭笑不得。
“行了行了，别瞎说八道了，今天的事儿不用你操心——放心好了，有我在呢，没人能让你小丫头吃了亏去。”
“哼~是吗~”
唐怜云吐了吐舌头。
“是啊，你也不看看，我宁千川是谁的相——”
宁千川四处张望了一下，确定了周围没有人关注着这边之后，舒了口气。
“算了算了，没啥，走吧走吧。”
“……”
小丫头歪着头，龇牙一笑。
“相公，你倒是把话说完了啊？”
“走走走走走走走走走，咱还好多事儿呢！”
宁千川红着脸，拉着唐怜云飞快的离开了地下超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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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上一层。
楼梯通道。
基本没什么人会来的地方。
出没于这种阴暗潮湿的地方的，多半，也不是什么好人了。
前一次唐怜云来到这里的时候，对这里印象是相当的差，不过这一次，是宁千川主动带她来的。
站在楼梯的拐角处，宁千川把玩着刚刚从地下超市买来的小盒子。
硬硬的，熟悉的触感……
烫金的两个大大的汉字印在了赤红色的纸壳上面，侧面写着再熟悉不过的几个小白字。
嘶……
呵……
宁千川闭着眼睛。
多久没有碰这个东西了？
很久了吧？
……
娴熟的拆开了塑料膜，从其中抽出了一根叼在嘴上，又从另一个兜摸出了刚买的打火机。
妈的……用一块钱的打火机点中华，这种屌丝事儿还真不是一般的混混能干的。
点燃了香烟，轻轻地嘬动一下。
然后过肺——吐气……
熟悉的感觉，再次回到了身体里。
潜藏在身体里的诸多暴躁的因子，也因为这一口烟气而变得活跃了起来，并不是无秩序的叫嚣，而是接受着统一的安排和指挥。
宁千川看着在自己面前袅袅升起的烟气，
……
脑袋，终于彻底的冷静下来了。
唐怜云坐在上层的拐角处，看着宁千川靠着墙，一个人吞吐着烟雾。
情不自禁的捧住胸口，对着那黑暗之中闪烁的红色火斑投去不安的视线。
而宁千川则缓缓地眯起了眼睛。
……
现在
情报不对等。
已知情况是方柳凌和闻人并不是属于同一个阵营的。
从她们的谈话中可以得知，之前自己两人是归属于闻人管辖的。
而方柳凌那边一直有插手的意愿。
方柳凌自称自己的行径为合法。
闻人采取的行动是经过了方柳凌那边势力的同意。
单从她们两个的谈话来判断，闻人归属的势力似乎微弱于方柳凌那边的，但对自己生活的干涉更大。
地头蛇。
闻人自己提到了这个词汇。
结合之前怜云伤人事件，昨天的那通电话。
闻人跟这个城市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她归属的那个势力在这个城市具有不小的力量。
能为我寻找替罪羊……巨大的情报网……
闻人在这个势力当中占有不小的地位。
而她，或者说她所属的势力对我们的态度……应该是如同方柳凌所说的，放任态度。
而方柳凌所归属的势力似乎更有话语权——
通过合法这个条件来判断，大致推测——她的势力的影响力应该在更高一层的……覆盖面广，但是很难落实到具体城市的一种机构。
构筑一种假想吧。
——
我和唐怜云这种情况本来是应该由方柳凌的势力接手，但是因为闻人势力的干预，最终达成了某种协商，闻人做出某种程度的妥协，而方柳凌放弃对我们的干涉。
妥协的内容未知，但是从谈话来判断，闻人并没有完全遵守。
方柳凌出现在我们面前的借口是之前的伤人事件。
闻人之前的电话里异乎寻常的焦躁，以及她似乎提到过现在是什么关键时刻……
那么——很明显。
闻人的职责应该就是看护唐怜云——保证唐怜云不会做出对社会具有重大危害性的行为。
而他们出现，应该是在唐怜云做出伤人行为之后——他们认为闻人无法起到良好的监视效果，决定取而代之。
……
……
那么……
现在，这个方柳凌让我选择。
意思就是询问我乐意接受哪一个势力的管理。
这两个势力我都不知晓。
但是这其中存在着一个关键的点——
如果我猜测的没错的话。
本来闻人势力是没有义务管理我们的——对我和唐怜云的监管权是她主动和方柳凌势力交涉取得的。
而结合之前的生活来看。
闻人方的势力……很明显是偏袒我跟唐怜云的。
主张放任政策，出了事情之后主动袒护我们。
最低限度的进行干预。
……
为什么呢？
行动的理由是什么？
闻人很明显是知道唐怜云身世的。
如果她想要对唐怜云做什么的话——她应该会采取更加积极主动地姿态…
很久之前请她吃过饭——
她告诉我，只要把唐怜云平安的抚养长大就好——
也就是说……
她希望的是社会的安定？
妈的……怎么那么不靠谱……
换句话说，她希望的是一个作为普通人健康长大的怜云。
……
那么……
闻人势力是明显的友方——至少目前看来是这样
不过……
无法忽视的一件事情是，闻人势力存在着欺瞒。她们应该不愿意告诉我怜云事件的真相。
她们的最终目的是什么还不明确。
方柳凌势力虽然主张对我们的生活进行干预，但是似乎同样也是存在着商量的余地。
不管选择与否，我应该可以从他们的身上找到关于怜云身世的突破口。
至少……能得知一些闻人绝对不会告诉我的事情……
闻人……代表着安于现状的选择……
方柳凌……则是存在着知晓真相的可能性……
……
利益比重来判断，我毫无疑问应该选择闻人……
但是……选择闻人，就说明我还要一直被蒙在鼓里……一直像一个在黑暗中前行的瞎子一样，任由别人牵领。
……
不能完全依靠闻人，也不能完全信任。
选择方柳凌也同样不是明智的选择……
……
呵……
妈的，不过还好。
选择权在我的手里。
而没有任何人对我说过，这道题，只有这两种选项——
更没有人规定，这个题型，是个只能做出二选一的选择题。
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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