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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兮文学 > 白如歌易水寒 > 第15章 愛恨交織初對峙
 
晃悠又過了兩日,這三日,易水寒忙于應付道賀賓客,晚上自個一語不發去書房,竟未踏入新房一步,白如歌心里恨他粗暴與寡情,也不出聲,招呼新月在隔壁整理出一間內室來,安置些自己愛看的書畫,四寶俱全,墨瀚酣濃,這幾日,如歌不刺繡時,便來這里獨自娛樂其中,偶爾也招呼新月過來,向她問起相州的風土人情。

新月嘻笑道:“少夫人問我可是問對了,您要是打聽府上的生意,新月不懂,可是這相州城里的事,新月是最清楚了。”白如歌莞爾笑道:“既然如此,新月便說說,這相州有甚么好看好玩的所在。”新月笑道:“相州地處中原,一馬平川,城郊有幾處高地小丘,不過少夫人生長在江南水鄉之地,看慣了秀水青山,相州山水便不在眼中了。”

白如歌笑笑,問:“相州有水?”新月道“城中有相水,貫穿東西,若說起這相州,還是咱易家組織人工開鑿的呢。”白如歌奇問:“是少爺組織的嗎?”新月搖頭道:“據說這相水已有數十年了,聽是太老爺任職相州知府時挖的,少爺亦時常著人打理,相州百姓沒有不說易家好的。”說這話時,眼中洋溢著驕傲,儼然將易府看成了自己的家。

白如歌疼愛的摸摸她的頭發,新月看出少夫人的心意,道:“新月自幼雙親過世,差點餓死,是少爺將我揀回,給我吃給我住的,還讓崔總管教我拳腳功夫呢。”白如歌漫不經心的問:“哦,你看少爺這個人如何?”新月一聽這問,立刻崇拜恭敬起來,道:“少爺為人寬厚,待我們下人都非常好,從不擺架子;經營有方,鋪子里的各項買賣都好得很哩;少爺的書畫都極好,我雖不懂這些,可是看了也覺得好看。”

白如歌忍不住笑起來,在新月眼里,他還真是個好人呢,可是為什么對自己……白如歌低嘆一聲,轉過話題又問:“相州可還有些別的有趣的事兒?”新月想了想,一一道來,有西街的糕點做得精致,某年太后壽辰,知府大人還巧出心思,就用的這糕點做了個“百桃賀壽“,深得太后的歡心;東街的金繡莊,做出來的衣裳,年年進貢宮內;南街的雜耍北街的學府;要說起有名的人來,還是咱城北的易府與城東的楚府,楚老爺可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老前輩,倒底功夫如何也不知道,只因這楚老爺不愛江湖紛擾,偏愛內庭書畫,生得一雙兒女,長子楚英、次女楚玉,據說是男的俊女的俏,真真一雙玉人兒,可是楚老爺家教嚴,二人很少出門,新月竟也未見過,說得是津津有味,滔滔不絕。

白如歌聽得倦了,便叫新月退下,閉目歇息,崔總管也過來幾次,手捧賬本意欲讓這新過門的少夫人清點賬目,白如歌淡淡笑道:“生意上的事,崔總管全權打理便是。”崔鵬猶豫道:“少爺吩咐了,少夫人是千金之軀,擔不得累,受不得煩瑣,鋪子里的細節之事可不必事事陳報,可是賬目一定得讓少夫人您過目。”

白如歌問:“你這賬目,少爺是否已然看過?”崔鵬老實的回答:“是的,是少爺叫屬下送來給少夫人看的。”白如歌點頭道:“少爺看過便夠了。”崔鵬沒有說話,退了出去。

這日日暮,白如歌正在內室獨坐撫琴,琴音似水,低吟輕唱:

“深院靜,小庭空,斷續寒砧斷續風。

無奈夜長人不寐,數聲和月到簾櫳。”

一曲既罷,指尖微顫緩緩收起,余音繞梁裊裊不散,白如歌低嘆一聲,但覺索然無味,離座而起,步至架前取書自閱,易水寒佇足門外,蹙眉良久,跨入門來,看著書架前的背影,緩步走近,白如歌也不回頭,淡然道:“若是少爺想用此屋,妾這就離去。”易水寒心中泛起一層失落,一時間忘了回話,白如歌則轉過身,繞過他就走,易水寒一把拉住,道:“不必走。”

白如歌斜眼看了看他,慢慢掙開胳膊,一聲不吭又繞回書架,再不理他,易水寒跟在她身后,輕輕述道:“聽崔總管說,你們在路過辰州時遭遇挾持。”白如歌原不想理他,偏生忍不住,回道:“讓少爺失望了,我活著回來了。”

易水寒聽出這話中的嘲諷,無聲苦笑,接著道:“聽說那蒙面人并未傷害夫人,反而贈通行牌,護送出城。”白如歌心中一跳,想起在亂葬崗孟先生曾十分嚴肅的告訴自己“易水寒是個不錯的男人,不管他為何娶你,也不管他待你如何,你都要好好待他”,他與易水寒是什么關系?猛的轉過身直直的盯著他,易水寒不由得一驚,她從未如此正視過自己,這種眼神,清澈卻又深不見底,她想從我的臉上看出什么?

白如歌發覺自己的失態,忙又轉過身去不再說話。易水寒靜了靜神,問:“他姓孟?”白如歌的手一抖,剛拿起一本書,驚得脫手,書便從手中滑下來,手忙腳亂的蹲下身來接,易水寒在她身后一伸手,將書拿在手里。

白如歌還是沒有回頭,繼續找書。易水寒凝了凝眸,重復問話:“他姓孟?”白如歌冷聲道:“你這么聰明,應該在書掉下來的瞬間已經知道我的回答,又為何再問?”

易水寒笑起來,眼睛瞇著看她,又問:“你們出城后,他是否又回辰州城了?”白如歌心中一緊,不知易水寒用意如何,反問:“你想讓他死么?”易水寒沉聲道:“你如不告訴我,他倒真有可能會死。”

白如歌再次轉身,定定的看著他的眼睛,想看清那眼中有多少真誠\,慢慢的點點頭,道:“是的,又回辰州了。”

易水寒面色一寒,隨即一陣風一樣出門去,白如歌遲疑片刻,緊隨其后,易水寒知她跟在身后,略一頓,繼續前行,迎面走來一個小丫頭,見了兩人便上前行禮,易水寒擺手制止,吩咐道:“讓崔總管過去內廳。”小丫頭得了吩咐,快步離去,易水寒大步進了內廳,剛進門,崔鵬也來了,問:“少爺有何吩咐?”

易水寒道:“崔總管,讓清秋快馬加鞭,即刻趕去辰州,在亂葬崗守候,務必等到那蒙面人。”崔鵬一愣,迅速反映過來,問:“等到后如何?”易水寒道:“就說易某請他來相州敘舊。”崔鵬應聲退下。

白如歌目送崔鵬走后,原想說些什么,可是細細想想,無甚與易水寒可說,轉身出去,巧在此時,一家丁迎面奔來,見白如歌出門,立在一旁行禮,白如歌心里亂亂的也不說話,輕輕點個頭便走了,那家丁看了眼易水寒,得了易水寒的眼色才進屋,從胸前掏出封信,呈上去,易水寒取信看罷,面色漸漸凝重,揮手道:“你讓新月去鋪子里換下十九爺回來。”家丁得了令蹬蹬的跑了。

易水寒道:“夫人想聽我說話,就直接進來,何必站在門外呢?”白如歌從門后轉過來,倚在門口看著他。

易水寒的眼神一閃,恢復平常,懶洋洋的問:“想知道什么?”白如歌道:“你會把孟先生怎么樣?”易水寒緊盯著她,冷聲問:“你很緊張他嗎?”白如歌一愣,硬聲回答:“是!我緊張他!”易水寒面色鐵青,雙目噴火,狠狠的盯著她,白如歌不知他為何這么生氣,但是極為反感他的態度,揚起頭對他對抗,足有一刻鐘,易水寒輕輕笑起來,笑容中卻隱約帶著一絲戲謔,道:“放心,我只是請他來作客,來見見你,你不是惦念他么?”白如歌沒有說話,心里惦量著這話的真假。

易水寒見她神色知她不信,輕哼一聲,自嘲道:“易某不過一個銅俗商人,他是身懷絕技的殺手,我能將他如何?不是嗎?”

銅俗商人?白如歌脫口而出:“一個銅俗商人,千里之迢娶我一個無德無能的小女子作甚?一個銅俗商人好大的本身,氣指頤使的相請殺手?”易水寒半閉著的雙眼陡的射出兩道逼人的光芒,凌厲的審視門檻邊弱不禁風的小女人,緩緩問:“你說的什么?”白如歌不說話,垂下眼睫,慢慢的扭過頭走了。

不多時,沈十九跨進屋來,易水寒正斜在椅上閉目磕睡,沈十九進門嘻笑道:“大哥,找我何事?”靠著桌子歪著頭看易水寒。

易水寒眼也不睜,抬手將那書信遞給他,沈十九接過看完,面露喜色,道:“大哥,這不是好事么?”易水寒不說話,沈十九笑道:“胡三爺厲害得很呢,打探得這么清楚,此事刻不容緩,大哥,你趕緊安排吧,要不,我南下一趟。”

易水寒搖搖頭,沈十九道:“大哥是要自己去?”易水寒還是搖頭。沈十九看著他,這回沒有再說話。

易水寒緩緩睜開眼,復雜的盯著沈十九,略顯遲疑:“此事,先緩緩吧。”沈十九驚愕的看著他,瞪著眼問:“大哥,你知道你說的什么話?你不是這許多年一直費盡心思的尋找白珺嗎,如今打聽到她的下落,為何卻不動手?”易水寒復閉眼,緊抿嘴唇,眼角唇邊盡是痛苦,沈十九已知大哥的心思,心酸的搖搖頭,低嘆道:“大哥,現在看來,三叔和五叔都是對的,你根本就不該娶她,折磨?呵呵,誰在折磨誰呢?利用?誰又利用了誰呢?”

易水寒雙手插入發鬢,將臉埋入肘中,掙扎道:“她未利用我,未折磨我。”沈十九一把抓住他的雙手,逼他無處可逃,道:“大哥,大嫂未折磨你,是你在折磨你自己,大嫂未利用你,可是她的父親在利用她來利用你!”沈十九說到激動之處,用力將易水寒從椅子上拖下來,道:“易水寒,你別忘了胡三哥的血海深仇!他如今正在為了你挺身走險呢!”

血海深仇!一腔仇恨之火在易水寒胸腔燃燒起來,他臉上的痛苦漸漸被仇恨代替,臉上的肌肉也一陣陣的抽搐,那眼中射出兩道逼人的光芒,那光芒象刀鋒般冷冽,足以將仇人吞噬。他咬著牙道:“是的,我與三哥手足之情,恩仇與共,我不能忘記血海深仇,我要折磨她,要她償命。”

沈十九被他眼中陡然高漲的光芒震了震,神色復雜的看著他,嘆道:“十九沒有大哥這樣的為難,只知三哥的仇不能不報,看你這個樣子,我也不知道我這樣逼你是對是錯了。”易水寒恢復冷厲桀驁的眼神,大袖一甩,復又躺在椅上,對沈十九道:“你提醒得對,我險些忘了自我,你下去安排人手,即日南下,與胡三爺取得聯系,我隨后就到。”

沈十九久久看著他,道:“還是莫要告訴大嫂,大嫂,是無辜的。”易水寒的嘴角微微一抖,哼道:“一顆棋子而已。”心中陡生煩燥,擺手道:“十九,你去安排吧,我今日倦得慌。”沈十九不說話也沒有離開的意思,只是靜靜的看著他。

易水寒只得又道:“十九還有話要說?”沈十九自顧自斟了杯茶,在對面坐下,輕輕的呷了口,憂傷的看著他,道:“大哥,我隱約覺得不妙。”易水寒不以為然:“如何不妙?”

沈十九皺著眉看他:“大嫂此刻也不在,你非得裝出這么副漠視的樣子么?早在大嫂過門前,我就看出來了,你這魂也失了,心也亂了。”

易水寒立刻沉下臉,道:“笑話,我豈能為她失魂!不過是看在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若是虐待于她,叫人笑話我易水寒欺凌弱小。”隨即又道:“我偏折磨她,我要讓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也倒了茶,一仰而盡。

沈十九沒有再說話,只在心里說了句:“十九錯了,英雄難過美人關,恒古不變的道理啊,大哥若能放下仇恨與大嫂恩愛到老,也是一樁良緣。”拍拍他的肩,轉身離去。

萬人宴散后,賓客紛紛離去,易水寒輕閑下來,卻一直將自己鎖在書房,仍無回房之意。白如歌一聲也不過問,綠茵過來向小姐請安,問候小姐近日飲食住行,白如歌拉著她手笑道:“既來之則安之,你自去玩耍你的。”院子里響起新月的說話聲,綠茵嘻嘻一笑,跑出去了。

新月侍候少爺多年,主仆情深,生怕少爺出什么事,偷偷的趴在窗外聽,但除了反反復復的腳步聲,什么動靜也沒有,心知少爺脾性,也不敢打擾,每日里只是將好菜好飯送到門口,叫一聲“少爺,該吃飯了。”但是日出日落,并不見門外的飯菜少半口,這讓新月十分著急,言語婉轉的說給少夫人聽,不料少夫人只是笑笑,道:“由著他去吧,餓不死的。”新月無奈,就拉著綠茵到墻角說。

綠茵笑道:“好個知暖知冷的丫頭。我家小姐說無事,定然無事。”新月道:“你哪里知道,我侍候少爺多少年了,第一次見少爺這樣,心里害怕。”

綠茵噘嘴道:“他一個大男人,少吃幾口飯又如何,有什么好怕的?”新月求道:“好妹妹,好歹你也勸勸少夫人,若真是餓壞了少爺,少夫人也必定心疼,到時也要怪咱們丫頭不會侍候了。”

綠茵罵道:“呸呸呸,我家小姐才不是那氣量呢。”新月道:“好妹妹了,我不是這意思,小夫妻吵嘴,也不要這樣啊。”

綠茵吃吃笑:“不知臊的丫頭,你知道什么叫小夫妻吵嘴?”新月騰的紅了臉,罵一聲“小蹄子,都是少夫人將你慣壞了。”追著綠茵打,兩人扭到一起。

綠茵正經道:“我猜啊,必是姑爺惹著小姐了,小姐一惱,姑爺心里后悔,又不好意思道歉,只把自己關起來折磨自己,好讓小姐心疼。”新月道:“哪里知道誰惹著誰了,就算是少爺惹著少夫人了,少夫人現在不心疼,又怎么辦呢。”

綠茵道:“你如何知道我家小姐不心疼?這兩天,半夜起身去茅房,悄悄的去看小姐,發現小姐房里都亮著燈呢,可見是心疼姑爺睡不著。”新月奇道:“既是這樣心疼,又如何不去勸勸,少爺若是見少夫人來勸,必然高興。”

綠茵搖頭道:“小姐不勸必有她自己的想法,自己的夫婿自己心疼,小姐心里有主意呢。”新月掩嘴笑道:“莫不是故意降服少爺?”綠茵瞪一眼,哼道:“小姐才用不著這樣呢。”兩人又拉扯著笑起來。

綠茵道:“不如,我們偷著去看看姑爺在干什么?”新月搖頭道:“我都偷著聽了好幾次,聽不出什么來。”

綠茵道:“聽當然是聽不出來了,我們去捅了窗紙看看。”新月連連擺手道:“不可不可,少爺知道非大怒不可。”

綠茵跺腳道:“這也怕那也怕,我們去小姐那里吧。”新月原本就是希望綠茵幫著勸勸少夫人,自然高高興興的跟了上去。

白如歌知道她二人為勸自己而來,放下手中的刺繡,莞爾一笑,道:“倒底是個不死心的丫頭。”

綠茵在小姐面前嘻嘻慣了,跑近來求道:“小姐還是去看看好,姑爺還是個新姑爺呢,若是餓壞了,那時小姐再心疼,我們可不安慰你啊。”新月都聽得偷偷發笑。

白如歌沉下臉道:“貧嘴丫頭。”綠茵扮個鬼臉,白如歌忍不住笑起來,笑畢又認真道:“他現在肯定不在書房。”

兩人不信,轉身要走,白如歌突然喊道:“新月,后院的花無故謝了不少呢。”

綠茵聽了臉色頓白,新月則嘻嘻回答:“一會奴婢就去打掃。”

拉了綠茵蹬蹬蹬往外跑了,到書房前,大聲叫聲“少爺”,沒人回答,躡手躡腳的趴上前,緩緩推開門,兩顆腦袋湊前張望,屋里確是沒有人。

白如歌默默的坐著,看著二人離去的背影,想起在娘家做閨女的時候,綠茵整日里陪著自己,形影不離,如今遇上新月,她二人成了影兒,在易府里上下竄著,自己呢,姑爺還是個新姑爺,這府里便只留著個女主人了。易水寒閉門不出,大家以為他在書房,只有自己知道,他幾乎每天都出去,很晚很晚才回來,悄悄的又進去書房。

白如歌自顧自的笑笑,做好這個鴛鴦戲水的枕巾,他若還不出現,自己也應該外出走走,聽說秋后的相州城非常美麗,夜景也同樣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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