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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兮文学 > 逃婚之后 > 第39章 039
 
时苒原本想着, 坐船的这段时间她和槐花就老老实实在船舱中待着。反正她们带了足够的干粮,省着点吃,一个月都吃不完。日夜兼程的话, 他们从北到南是顺流而下, 最多二十天,就可以到杭州了。

可事与愿违,姐妹俩刚刚安顿好, 准备先睡个回笼觉再说,舱门外头就有人敲门了。

“杨姑娘,你在吗?”是赵通译。

槐花打开门, 赵通译和司通译都站在外头,笑着同她道:“我们打算在坐船的这段时间再好好跟查理学学,你要不要同我们一道?”

时苒沉吟着,听槐花道:“这不大方便吧,两位大人, 我妹妹是姑娘家, 船上又不像在鸿胪寺有地方说话写字。这里到处都是男人,我妹妹若真是随你们去了, 那她名声还想不想要?”

说得两位通译脸热:若不是此次任务重要,做得出彩的话, 以后说不定就能一步登天,得到大皇子青睐,他们也不会拉下脸亲自来请这个小丫头。没办法,脑子不如人就得认, 有杨姑娘在,他们就是学起来轻松很多。

主要是杨姑娘不止自己学得快,也很会抠重点, 三言两语就把他们理不清的语言逻辑给解释得清清楚楚。他们死记硬背老半天,抵不住杨姑娘随口点拨几句。要不怎么李通译那个一向不给她正眼看的老顽固后边见了她也不怎么使脸色了呢?有求于人怎么硬得起来?

“我们可以在甲板上学。”赵通译讪讪道。

闻言,槐花眉头皱得更紧,甲板上风大,他们几个男人皮糙肉厚的顶得住,她家大小姐身子弱,怎么经得起这么吹?

“杨姑娘,这个差事大皇子很看重,若是办不好,咱们也要跟着倒霉的。”司通译有些着急了。

正僵持之中,外边突然有个人插了句话:“两位可是鸿胪寺的大人们?”

这人发束玉簪,外头罩着件大红织金鹤氅,一双手拢在只白狐狸毛的手筒里,看上去非富即贵,实在不像该出现在这里的人物。槐花看了眼时苒,这人不是刚刚在码头同她们插话的人吗?现在又跑来插话,他是有这个爱好不成?

司通译愣了下才道:“不敢,在下姓司,是鸿胪寺的通译,这位公子是?”

“我姓卢,”他的态度很是温煦:“照理我不该插这个话的,但刚刚我听两位大人说在船上无处议事,在下倒是有个主意。”

“斗胆请教卢公子有何良策?”

卢公子没直说:“此事卢某还需寻人问一声,待到办成了再说吧。”

“那怎么好意思……”

“无妨,卢某也有事求各位帮忙。卢某从小对外洋之事很感兴趣,只是苦无门路了解……”

几个男人客套一番,答应卢公子,场地找好后,会带他一起跟查理说话。卢公子叫来一个从人,低声吩咐几句,从人离开后,他开口邀请两位通译先去甲板转转。

一刻钟之后,消息就来了。

通知她的司通译说:“卢公子跟船官商量,出钱把这层吃饭的饭厅包下来了,就在下一层。杨姑娘去不去?”

时苒当然是要去的,若是她在杭州就下船,现在能跟查理学得越多自然越好。

就是槐花不放心,她盯嘱时苒千万不能取下她的大围嘴,还拿出个瓶子,在她脸上涂抹几下,看着肤色没有那么白皙透亮方满意地罢了手。

时苒好奇:“你这瓶子打哪来的?”

“还能打哪来?方姨给的啊。她说成大小姐,就是成总镖头的女儿最先开始出门走镖也抹这个,”槐花说:“可惜方姨说了,这种药粉不能多抹,容易生疹子不说,抹多了以后就真的白不回来啦。”

时苒让她多倒点,脖子和手都没放过,又在嘴唇上抹了几下,眼看红嫣嫣的嘴唇一下就成了乌紫色,最后拿来镊子,对着镜子,将眉毛从中间拔掉一小截,盯着铜镜里那个黄恹恹一脸病气的姑娘,终于满意地笑了。

槐花被她下的狠手也镇住了。

…………

船上的日子很是无聊,一转眼,五天过去。

这段日子因为哪也去不了,除去吃饭的时间,鸿胪寺众人都待在卢公子包下的饭厅跟查理学习,一天的功夫倒是比在京里两天学得都快。

时苒每天也按时去饭厅报到,她发现,除了从第一天开始就跟鸿胪寺众人待在一起的卢公子之外,每天来听课的人都有所增加,这些人全部都跟她一样,住在最底层的人。

这些人不全是京城各大衙门里出外差的低品官员,还有几位竟是京里各大商铺的管事和掌柜。

卢公子做事很讲究规矩,饭厅人用完饭后,会有他的人来一次清场,确保没有除鸿胪寺之外其他外人在。如有新人请求加入,他也会派人来先问时苒的意见。

时苒本着广结善缘的原则,一般都会表示无碍。在听说槐花对住处安全的担忧之后,说是为了多谢她提供方便,卢公子还动用关系将她换到了第二层舱房,跟几名巡抚幕僚的家眷住在一起。

那些人中不止有男人,她还看到了女人,槐花告诉她说,那几个女人都是几名随行大商家的妾侍。

时苒是个姑娘家,不方便问这些人是怎么混到正二品巡抚官船上来的,还是司通译告诉她说:“上任巡抚据说收了钱,联合外边的商家高卖低买,挤兑得其他商家开不下去,还有的连家都破了,现在广州府的整个商市一片混乱,很有几家大商人伤了元气。曹大人这回上任特地点了京城几家有名的商铺随行,有意整顿商市,带着他们跟去广州,肯定是要派上点用场的。”

曹大人名曹宪知,就是即将上任的广东巡抚。

“那卢公子呢?我看那些人好像很尊重他。”槐花凑过来悄声问道。

时苒也发现了,有卢公子在的地方,那些商人说话的声音都柔和许多。

明明卢公子离他们有好近一丈远,司通译的声音却压得更低:“卢公子,我听说他好像是曹大人的什么亲戚。”

“可他不是住在第二层吗?”

“傻不傻,卢公子是外男,怎么能跟巡抚和家眷住在一层楼?传出去巡抚家的女眷还要不要名声。”

时苒看得出来,槐花想问,不都是亲戚,出门在外住在一层楼有什么不可以,连忙拉了她一把。

倒是赵通译说道:“不愧是江南世族的做派,曹大人家的家规真是名不虚传。”

几人见赵通译像是知道点什么,忙围着他,让他多说点。

原来这位曹大人跟时老太爷和时苒的外祖父还是同年,出自江南世族,中进士之后放了外任,累迁做到正二品高官。赵通译对曹大人的政绩如何不甚明白,倒是听说曹大人担任其他地方的地方官时,治下出了好几名受到朝廷表彰的贞妇节妇,其中有一位给未婚夫守了一辈子望门寡的老妇还曾上京,受到过皇后的接见。

因为饭厅人来人往,时苒很是听了不少类似的小道消息,对自己的广州之行开始有了新的考量。

上有所好,下必效焉。

从她这几日得到的消息来看,曹大人是个相当注重规矩的人。这样的人治理一地,必然侧重于风气的整肃。她有时跟马寡妇说起家乡事就能感觉得出来,风气守旧的地方对独身女子有多不友好。

鸿胪寺的人脉丢了固然可惜,但不过是重新开始,若她真跟着去了广州,万一广州的大小人家也学着曹大人,令家里的女眷们开始缠足,逼令女子足不出户,甚至胡乱插手单身女子的婚配,那怎么办?没看见那些商家身边带的妾侍都一样缠了足吗?

不出意外,曹大人至少要在广东待三年的。

她这一路可不只是打听曹大人,还听说江南织户多,一个织娘往往可以养活一家人,对这样有本事的织娘,婆家也不敢说什么。而且因为要跟人谈生意,街面上女子上街根本不是稀罕事。完全不像京城,不年不节的,稍微穿得出挑些的姑娘,说不定会引来半条街男人的围观。

船到徐州的时候,时苒已经完全下定了决心:先去杭州看看,若真是世风如此宽松,就想办法在杭州先住下来。

于是,鸿胪寺的众人从这天开始就知道,队伍里唯一的姑娘家想在杭州多停留几天,为她即将见面的姨妈买些织品做礼物,如果他们路程太紧,下船后就要各奔东西了。

大伙都很遗憾,尤其是查理,他从进京开始,时苒在他身边帮助了他很多。若非身上有差事,他差点也想说,他也跟着在杭州下船不走了。

因此,他坚持给她留了好几个地址,让她安顿下来后给他去信保持联络。

有查理开了头,鸿胪寺众人,还有一些商家也纷纷向她释放善意,他们不好像查理一样表达这么直白,有的是留了杭州分号的地址,让她有事可以留信寻他们,有的是遣来妾室送她一些女儿家的小玩意聊表心意,甚至是卢公子都派人送给她一枚青玉禁步。

他们在舱中蹭了这么长时间的课,时苒不仅没叫过一句苦,对谁都一视同仁。现在即将分道扬镳,欠下的人情自然要想法子还上。

时苒挑了些合适的收下,二十多天很快过去,杭州到了。

下船的时候,她回头看了一眼,遗憾地想:姜公子说他也在这艘船上,可为何她一直没见到他?这一回她在杭州住下,怕是此生再难见面了吧?

早知道,离京那天该备下厚礼好好谢他一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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