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十一，凉州刺史陈子瑜接到圣旨说是要重新清查户籍和彻查非法土地兼并和私铸钱之事。
来下旨的钦差正是新上任的户部侍郎陈十三。
晚上陈子瑜设宴招待自家老弟，上次见面还只是元钺身边一个小跟班，转眼之间就变成户部二把手，地位品阶皆在自己之上了。
“怎么回事？这两年升官速度这么快？”陈子瑜有些醋意地说道，好得他才是陈家嫡长子，现在倒混得不如自己的庶弟了。
陈十三道：“说来话长。钺王去琅琊州之前把我塞进了刑部，朝中局势瞬息万变，每天总有无数双眼睛盯着，除非必要，弟弟不敢与兄长多联系，还请兄长见谅。”
“不好过吧，刑部那几个慕容家和崔家的人，可是让你为难了？”陈子瑜给老弟倒了杯酒。
陈十三道：“兄长可知道当今朝堂上哪位是大红人？”
陈子瑜想了想，以慕容氏和崔氏两家最大，严家稍稍弱一些，现在却又重新起来了，可要说这几年武帝陛下最宠幸哪位大臣，那肯定是靳玮了，新型权贵人物，他哪一派都不是，可在皇帝那儿的说话分量极重。于是陈子瑜问：“难道是靳大人？”
陈十三笑着点头，道：“我猜陛下是想借这次事情让慕容氏、崔氏、严氏三家相互中伤，土地兼并这种事，这三家可没少做，要是让他们来查，岂不难办？靳大人可是皇上的孤臣，哪一派都不是。”
陈子瑜有些担忧地问道：“那靳大人可知你在为钺王做事？”
陈十三凑到大哥耳边悄声说道：“靳大人也是钺王殿下那边的。”
陈子瑜恍然大悟，忽然明白为何早在半个月前，元钺就派人过来交代过，让他准备好清查户籍，交代他此事点到为止即可，切莫查过了。
元钺为南征之事不眠不休了好几天，他知道，若是出兵，父皇必定需要增加国库收入，而铸钱和土地兼并乃是世家大族敛财最重要的手段，慕容老狐狸和崔尚二人是断然不会提出来的，他们要提也必定会提出例如加税、铸新钱、清查户籍之类的手段。
于是他让靳玮在万不得已之时便同意出兵，并提出彻查私铸钱和土地之事，同时给在他手上有把柄的地方官都带了话：从实行事。
尤其是这次清查户籍之事，圣旨上明确说明是放入政绩考核中的，也就是说谁查得多，谁升官发财，换句话讲，这次谁能给武帝敛财，谁就有机会去洛阳当官。这下子地方官还不往死里查？无中生有、虚报数据之类的事，最后受苦的将会是大渝子民，元钺怕的就是这个。
六月二十一的淮阴城里下了场雨，总算凉爽一些，元霖心情好，在院子里教喜儿舞剑。他发现喜儿是块练武的材料，身体灵活，悟性高，像是从前被高人指点过，轻功不俗。
三天前他让淮阴城里的李铁匠给喜儿打了一把小一号的玄铁剑，今日也送来了。
“感觉怎么样？”元霖问道。
喜儿挥了几下，感觉有些不大对劲，便道：“好像沉了些。”
元霖把剑拿到手里随意摆弄了几下，若有所思地问铁匠：“能再打薄一些吗？”
李铁匠为难了：“殿下，再薄就容易断了。”
喜儿盯着剑想了想，道：“以前似乎有过一把，挺轻巧的，比这薄，有些韧性，寒光闪闪的，剑身中间做了镂空用来减轻重量的。”
元霖转头看向李铁匠：“她要那样的。”
李铁匠头一次接触北渝的将军，特别是面前这位，身型魁梧，面容黝黑，英气逼人，一双鹰目霖厉异常，可比之前见过的一位玉面小生有威仪多了。这一听霖王的要求，腿都打哆嗦了，连忙跪下求饶：“这个姑娘说的剑肯定是什么高人所铸，哪里是我们这等小铁匠能有的手艺，还请将军大人宽宏大量！不是贱民不肯，实在是造不出啊！”
元霖一听有些扫兴，挥了挥腕子，示意打发他走。
喜儿瞧着手里这把剑，虽是粗糙了点，可她还是喜欢的，加上上次元霖很够义气地陪着她去元钺那狼窝里走一遭，这些日子相当乖顺。
而元霖也渐渐发现这小姑娘够聪明，有些时候竟然还能拿拿主意，姑娘家心也细些，带在身边实在是个不错的帮手。
他在朝中也并非是没人的，在北燕的时候结交过一个好兄弟，名字叫杜永义。北方没落的汉族世家的旁系子弟。家里人让他读书，他偏偏喜欢舞刀弄剑，自称是雪山剑派的，可惜他剑法实在不怎么样，人是非常不错，酒品好，够义气，跟元霖很投缘。
前几年倒是不怎么样，一年前结交上靳玮，立即官运亨通起来，如今官拜中书舍人，平时能接触到武帝陛下的机会很多。
六月初，元霖接到武帝恐怕要南征的消息就是他送来的。过了五日又差人送来消息：“不知旻王殿下跟太子说了什么，这次太子也极力主战，于是陛下便更加坚定了决心，下旨说是再有劝退者斩首。原本朝中还有靳大人在反对，现在连靳大人也松了口。”
元霖愁的晚上觉都睡不着，喜儿给他端去安神汤，安慰道：“该来的还是会来的。依我看呀，不如借着这次机会好好打击一下慕容、崔、严三党，也算是功德一件。”
元霖一听，来了兴趣，拿起安神汤尝了一口，枣香混着什么别的花草香气，微甜，甚是爽口，仰起头一口灌了下去，叫住要走的喜儿：“别急，你先别走，具体说说，怎么个打击法？”
喜儿道：“查他们呀！作奸犯科、侵吞土地、私设赌场、贩私盐、铸私币、结党营私，贪赃枉法，那三家干的好事，随便查一查就一大堆了，查出来再让他们花钱买命呗。陛下不就是要凑军费嘛。”
到了七月初，元钺这里也接到圣旨：一千两百艘战船，要求他现在就开始造。
来颁旨的钦差正是靳玮，随着靳玮一起过来的一位小文员名字叫梁斯云，就是当初在凉州家破人亡那位。他发了毒誓要报复元钺，怀着这样的野心，投奔了喜欢结交没落汉家士族的杜永义。
梁斯云虽然不算什么士族，可他是有真才实学的，得到了杜永义的赏识。这次就是杜永义派他来琅琊州的。
“是出了什么事？”元霖看到杜永义的信物，心里有了不好预感，若不是事态非常之严重，杜永义也不会派人过来当面商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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