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花季舒容曾经在《异物志》中看到过，是一种生长在戈壁之中的奇特花朵，名为藏雪，具有活血化瘀的效果，是一种疗伤圣药。
当然，这只是对正常人而言，如果对一些本身就体虚之人，这种花就是一种致命的毒药，例如，孕妇。
瞬间明白了其中猫腻的季舒容笑了，眼底满是嘲讽道：“你认为，这是我做的？”
男子冷冷笑道：“难道不是？你是什么部落的人，你今日的作为，是不是想要让我达蒙族永远无后？！”
季舒容耸肩道：“无论你信还是不信，这件事情不是我做的。”竟然不小心被卷入了这种部落内部的纷争，真是头疼呢。
男子嘴角噙着一丝残忍的冷芒，向前一步问道：“蒙医说，乐咏之所以会流产，就是因为服食了这种药物，本城主明明已经禁止携带藏雪进入城邦，你难道敢说你不知道？”
乐咏？
想来就是那个小妾的名字了，季舒容心中不屑，已经打定了主意，既然不能够在这里等到女金族的巴尔曼，那就去外面等吧，其实去那里等都不差。
毕竟，季舒容的计划只是救回那些被巴尔曼绑走的使者，顺带着破坏一下他们的联姻而已。
见季舒容沉默了，男子冷哼一声道：“来人，将这两个人绑起来，剁成肉块，去喂野狼！”
“是——”
手持大刀的高大男子们一拥而上，团团将季舒容和君无极围住，里三层外三层，完全就是密不透风。
如果是一般人，看到这样的阵仗，一定会被吓得脚软，只是对于季舒容和君无极而言，这完全就是小菜一碟好么？
反正也解释不清楚，季舒容也没打算解释，就在她准备带着君无极跑路的时候，一道愤怒的声音传来：“你们谁敢动他们一根毫毛！”
紧接着，一个身穿织锦镶边的绸缎长袍的女子冲了进来，拨开人群，好像是一头愤怒的狮子一般，挡在了季舒容的面前。
她扬眉，双眸冒火瞪着眼前的男子道：“这件事情不是他们做的。”
男子脸色阴鸷，冷笑道：“不是他们，那为何这个花会在他们的房间之中。”
戈雅盯着藏雪，整个人都在不住的颤抖，好似在害怕着什么一样，许久之后才抿唇，深呼吸一口气道：“在与不在又重要吗？”
男子眯眼，声音夹杂着一丝怒火：“自然，这个孩子，可是本城主的第一个孩子，也是我们达蒙未来的王！”
戈雅脸色剧变，踉跄着后退了两步，眼底的脆弱是这般鲜明，就好像是一片在秋风中瑟瑟发抖的叶片，半晌，她才呢喃道：“你说什么……”你要立她为夫人？
男子表情有些微微的变化，似不忍，亦似心痛，只是很浅很浅，浅得可以忽略不计。
“本城主已经决定了，要立乐咏为夫人，将来，她就是达蒙族的王妃！”
“王妃……王妃……”
戈雅唇瓣颤抖着重复道，眼神莫名变得空洞起来，她轻轻摇着脑袋，被编得整齐的小鞭子伴随着一阵叮呤当啷的清脆响声，就好像是拂过草原的微风一样悦耳从，只是此时，却透着一股无法言喻的绝望。
王妃……
王妃……
“哈哈哈……”
戈雅忽然笑了起来，抬头深深凝视着他，里面有种莫名恨意。
“她是王妃？！”
男子顿了顿，心中莫名有些慌乱，却还是咬牙道：“是，我娶定了她！所以戈雅，将这两个罪人，交出来！”
我娶定了她……
这句话，多么的熟悉啊。
但是时过境迁，戈雅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再听到这样的话。
想着想着，戈雅忍不住低低的笑了起来。
季舒容不解地看着戈雅的神情，刚准备开口，她却又是一步挡在了她的面前，脸上的笑很明艳，眼底却冷得可怕，挑眉道：“如果我说，藏雪是我下在乐咏的膳食之中的，然后再嫁祸给他们两个人的呢？”
此话一出，男子的表情猛然一变，就连季舒容都懵了，戈雅想要干什么？
“果然是你——”一道哀婉凄凉的女声忽然突破人群传来，紧接着，那日季舒容所见的女子顶着一张梨花带雨的容颜，脚步虚浮地走了进来，她肿得好似核桃一样的双眼，死死盯着戈雅，哭泣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这个孩子，是你的侄儿啊！”
戈雅仰头一笑，笑得尖锐而又刺耳，随后将眼神落在男子的身上，勾唇妖娆道：“因为我恨你——所以，我恨和你有关的一切，包括你的血肉！”
话虽然是对着乐咏说的，只是戈雅的眼神，却落在了男子的身上。
这么的晦涩，这么的扭曲，看得他双手猛得收紧，心尖不由自主颤栗着。
好似一向沉稳的心此刻，只充斥着不安。
挡很快，他就强行将这种不安死死压制也下去。
只差一点，只差一点点，他长期追求的目标就能够实现了。
不可以在这个时候功亏一篑，所以，再忍一忍，再忍一忍！
“来人啊！”男子沉声怒喝道，“将戈雅小姐关押起来！直到大婚之前，不得外出！”
“是——”
这些持刀的兵士们虽然心中不解，却不得不执行任务。
乐咏一愣，眼底满是阴毒和狠意，没想到戈雅都承认害了他的孩子了，他竟然只是将她关起来？
不可以，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怎么能轻易地放过这个机会？！
既然戈雅她自己找死，她就成全她！
脸色一变，乐咏猛得扑入了男子的怀里，双肩微微颤抖着，哭得很是悲怆：“绍布，这可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啊……你怎么……嘤嘤嘤……戈雅她这么毒，难道你就这样坐视不理么……”
“对！城主大人，这件事情戈雅小姐做错了，您必须要公事公办，好好惩罚她！”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强势而又不容拒绝。
季舒容顺着声音所来的方向看去，但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一步步走来，乐咏一看到他，立刻好像是看到了什么救星一般。
“爷爷……嘤嘤嘤……没想到戈雅她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爷爷……”
男子表情僵了僵，对着老者行礼道：“查干族长！”
季舒容这段时间为了女金族的事情可是做了不少的功课，查干，就是这组成自由城邦的回纥族的族长。
在达蒙、回纥和科特三个部落之中，回纥是最为强劲的部落，只是部落之王查干的儿子们意义战死，就连孙子也不例外，在早年和中原地区的战役中，全部身亡。
最后，查干只剩下了一个孙女。
原来，这个乐咏就是查干的孙女
见自家孙女受了委屈，查干怎么可能如此善罢甘休，他冷笑道：“绍布，本族长愿意将整个回纥交给你，就是要让你好好照顾本族长的孙女，否则的话，我们随时都可以离开！”
绍布眯了眯眼，眼中似有什么东西在挣扎，最后不得不道：“查干族长想要怎么惩罚戈雅？”
查干看向了戈雅，意思是将这个决定权交给了戈雅。
戈雅抽了抽鼻子道：“我也不用怎么来过多的惩罚，就罚她二十鞭就好了，现在距离戈雅选婚还有很长的时间，二十鞭，很快就会痊愈。”
二十鞭，对于一个女子来说已经算是很重的惩罚了！
季舒容蹙眉看向了戈雅，而此时，戈雅的表情却没有一点异常，只是平静地道：“好。”
绍布心中猛然燃起了一股怒火，双手握得死紧。
他知道，戈雅是在逼他，看看他是不是真的能够下得去手！
只是，她怎么能够在这样关键的时刻任性？
明明还差一点点，还差一点点一切就成功了！
查干见绍布不说话，手中的狼头权杖猛得一敲，愤怒道：“只是二十鞭，难道你还舍不得么？我们乐咏可是没了孩子！你如果舍不得，就让本族长来！来人，将戈雅绑到刑架上！”
一群身黑色狼皮胡服的男子们冲了上来，二话不说就想要将戈雅压倒，绍布向前一步，挡在了戈雅面前，双眸沉沉看着他，大手一挥道：“不用！”
季舒容一愣，绍布说的话是不用，而不是不准，这就表示……
果然他接下来的话连季舒容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来人，将戈雅小姐绑起来，送上刑架！”
既然要执行鞭刑，让他们来，还不如让他的人来。
二十鞭虽然不轻，但是他手上又上好的药，很快就能没事！这么想着，绍布垂眸，轻轻在戈雅耳边道：“你忍一忍……”
忍？
戈雅晒然一笑，同样轻声回到：“这些年，我忍得还不够么？”
绍布看着她的神情，心中忽然很是刺痛，喉咙紧得有些发慌。
而此时，戈雅已经从绍布的身边走了出去，淡淡道：“不用绑了，就这么行刑吧，别浪费时间，过后我还要休息。”
“好！”查干冷笑，对身边的一个高大男子道：“你去！”
高大男子点头道：“是，族长！”
那个男子非但高大，浑身的肌肉更加饱满有力，就好像一只壮硕的猩猩，由他来行刑，戈雅一定会伤得不轻。
这个查干一来就带着这样的人，分明就是早有预谋，他们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戈雅不得善终！
季舒容蹙了蹙眉，心中想着要不要自己开口把这个过错扛下来，毕竟如果这二十鞭下去，不死也残废。
只是戈雅根本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已经自己迈步走了出去，站在了那男子的面前。
她的眼神清亮透彻，仿若两个宝石被镶嵌在她有若桃夭一样的脸颊上。
眼里没有惶恐，没有哀伤，没有后悔，有的，只是一种极为浅淡的情绪。
只是这种情绪被什么东西覆盖着，根本就无法窥视清楚。
当季舒容看出来了，戈雅在渴望着这一切，或许说，她所寻求的，只是一种解脱。
似乎只要这个鞭子抽下来，她心中那牵挂着的，不安着，都能够得到救赎，或者是，毁灭！
她在赌，赌绍布的心，赌这些年来的所有……
如果生。
那么他们之间将再也没有障碍。
如果死。
他对自己的恩情也算是还清了。
生生死死，死死生生……这种就是一种无法摆脱的循环。
见戈雅一脸淡定的模样，乐咏心中涌起了无尽的恨意，都到了这种关键的时候，这个该死的女人竟然还不怕？！
眼底冷芒湛湛，她面上却维持着一种不安和伤感，对查干道：“爷爷……”
查干点了点头道：“开始吧！”
“唰——”
那高大的男子抽出了腰间的长鞭，一鞭抽在了地上，瞬间就击穿了那厚重的石板，卷起了点点碎石和尘埃。
季舒容在看清楚那长鞭的构造之后，脸色陡然一沉。
真是好狠的心，因为那长鞭之上，面竟然有倒刺！
绍布的心也颤了颤，牙龈紧咬，脸色有些皲裂。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做出决定，男子已经猛地挥手抽出了第一鞭。
“啪——”
一声清脆声响落下，长鞭瞬间勾起破了戈雅的长袍，一条狰狞的血痕浮现，粘稠的血顺着流下，一滴一滴，带着轻快的速度，砸在了地板上，开出一朵朵妖冶的小花儿。
怒放之后，便是支离破碎！
一如戈雅的心。
痴恋十三年，沉迷十三载，她为了他抛弃了自己的姓名，抛弃了自己的自由，抛弃了自己的过往……
却终究换不得他的情。
终究是不爱啊，不爱……
否则，怎么舍得？
戈雅没有痛苦轻吟，没有惨烈大叫，甚至连哼都没哼一声。
就像，她压根就感觉不到痛苦一般。
对，此时此刻的她，犹如一个破旧的布娃娃，窒息一般的麻木。
毕竟，肉躯的痛，如很能比得上心上的伤？
那一道道的伤口，是他亲手刻下的，这一刻，又被他狠狠撕裂。
瞬间，鲜血淋漓。
戈雅闭上了眼，第二鞭如约而至，那溅落的鲜血不是血，而是她心中的泪。
流吧，流吧……
流干了，这一切就不会痛了。
戈雅暗自想着，嘴角甚至浅浅勾了起来。
在她浑身鲜血淋漓的时候，这样的笑，却美得让人心惊。
绍布心中剧痛，恨不得冲上去代替她承受一切，只是现在不能，还差一点点，只差一点点……
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他一定会补偿她，用尽一切，对她好！
他，向自己的灵魂发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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