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的震动声再次传来，整整一千头莽牛从大火中窜出，朝着巨石城的部队奔腾而来。
它们身上的毛发在燃烧，它们脚下的大地在燃烧，可在它们的眼眸中却看不到一丝一毫的畏惧之色和疼痛之感。
骑马站在弓弩营身前的石玉箫眯起了眼睛，平静的神色下是内心中的翻江倒海。
他知道自己身为统帅不能露出半点儿惧色，同时心底中在军中摸爬滚打二十几年磨练出的胆色也被激发出来。
他尽可能的把自己握着宝剑的右手举高，同时高声命令道：
“弓弩手！准备！放！”
上千支箭簇如秋后的暴雨一般，倾泻而出。白色的箭羽在空中划过一道道优美的弧度，像极了入冬后飘洒向人间的洁白雪花。
只是一瞬间，落入莽牛群中的洁白箭羽就被鲜血染红，只是扎在它们身上的箭矢并没有给它们带来多大的伤害，反而是更加激发出它们的兽性。
看着越来越近的莽牛群，石玉箫冷着脸，手里的宝剑不断挥落，身后攒射出一蓬蓬箭雨。
“放！放！放！”
终于在顶着十几轮箭雨的倾泻，莽牛群和重盾兵们撞在了一起。
一名犯了军中纪律的年轻盾兵，被罚站在第一排。只是当他看到奔腾而来的庞大莽牛群时，任凭身边老卒的如何安抚，身后校尉的如何训诫，心底里的恐惧像是决堤的洪水一般，瞬间冲破了心理防线。
他惊恐地大叫了一声，鼻涕眼泪糊在脸上。
他一把扔下手里的重盾，踉跄蹒跚，摸爬滚打地向后跑去，嘴里用几近奔溃的哭腔喊道：
“我想回家！我想我娘，我不想死。”
只是没跑几步就被校尉一枪刺破了胸膛，瘫倒在地。
“扰乱军心者！杀！”
“临阵脱逃者！杀！”
“擅离职守者！杀！”
这名校尉虽是阵前树威，但是整个重盾兵营的军心不可避免地还是动摇了。
年轻士兵们整个身体都无法控制地抖如筛糠，脸上看不出半点儿血色。
那名士兵的临阵脱逃，让这防御的盾墙出现了一道缺口。
莽牛群竟然微微调整了冲锋的方向，奔着这道缺口而来。
那名刚杀了逃兵的校尉，骂了一声娘，连忙下马，跑到缺口处重新立起了重盾。
他吼道：
“弟兄们都给我挺住咯，谁他娘的先倒下，谁他娘的就是没有卵蛋的娘们！”
只是他的话刚落下，整个人都被奔驰而知的莽牛给掀翻在地，最先倒下的反而就是他。
紧接着这名有着不俗实力的校尉来不及起身就被随即而来的上百头莽牛踩成了肉泥，临死前只是骂了一句：
“他娘的蠢货！”
不知他是在骂自己蠢不该顶上，还是在骂那名脱逃的士兵。
冲破第一道防线的莽牛势如破竹地撞上了第二道防线，势头一送的冲锋，被重盾兵们堪堪挡了下来。
还没来的及松口气，更多的莽牛就从第一道防线的缺口处疯狂涌入，几乎是用身体硬砸的方式，生生撞开了重盾，和士兵们一起滚倒在地。
面对着还在不断涌出的莽牛群，石玉箫冷静地命令道：
“长枪！刺！”
第三层防御的重盾兵们顿时侧过身来，连着重盾一起给身后的长枪兵留出了出去的空间。
准备已久的长枪兵们双手紧紧握住枪杆，怒喝一声将枪头狠狠地扎进莽牛的身体之中，绽开一朵朵鲜红的血花。
石玉箫见步兵营已经堪堪顶住，继续命令道：
“骑兵营，阻断莽牛群！冲锋！”
两千骑兵猛地一夹马腹，一左一右从重盾兵防御两侧划过一道圆弧路线，冲进还在冲锋的莽牛群中。
手里的长枪用尽全力地递出，刺在莽牛的身体上，整个枪头瞬间没入身体。同时也被手里的枪杆带离了马背，摔落在密密麻麻的牛蹄之中。
双方冲锋的相对速度是如何的恐怖，那些侥幸还在马背上的骑兵，握在长枪的双手上只感觉火辣辣地剧痛，整个手掌都被巨大的冲力给撕碎。
但也就是有了这两千骑兵的支援，莽牛群的攻势终于被抵挡下来。
看着双方还在鏖战的石玉箫心中并没有太多的喜悦，反而心中的不安更盛。
一声雄浑地咆哮声在他耳膜上炸裂。
他连忙转头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另一支兽群已经出现在己方弓弩营的右侧。
为首的十名兽族，浑身金黄毛发在奔跑中如波浪一般翻滚，健壮有力的四肢在地上掀起层层泥土。
石玉箫看到此处肝胆俱裂，这不是什么人族境内的小部族，分明是那一方霸主的狮心王族的部队。
他心中不禁涌起惊涛骇浪，难道兽族真的再一次挑起了战争？
来不及多想的他连忙命令身后的弓弩营调转方向。
十架轻型床驽瞄准那十名为兽的狮心战士，他再也掩饰不住心中的慌乱，急声喊道：
“放箭！快放箭！”
十架床驽‘砰’的一声闷响，照着狮心战士变射了过去。
身为高级的精锐战士，本来在速度上就占尽了优势，十支箭矢擦着它们的身体撞进了身后的狮群当中，十名初级雄狮被猛地被弩箭拽向后方，跌进兽群之中，造成了不小的混乱。
石玉箫根本没时间细数到底有多少狮心王族的部队，看着密密麻麻的样子少说也有三千。
弓弩手还在尽自己全部努力尽快将箭囊里的弓箭射出，希望能阻挡下令人颤抖的狮群。只要被它们冲进来，整个弓弩营就没有了任何战斗力，等待他们的只有葬身狮口。
石玉箫也没闲着，匆忙之间，调遣了第三防线的重盾兵们，守在弓弩营的身前。
他咬着牙继续下命令道：
“骑兵营，目标狮群！冲锋！”
命令下达之后，他就已经知道这支花费重金打造的轻骑兵今天注定要全军覆没。
就在骑兵营冲进狮群之后，相反的方向继续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他绝望的转头望去，面如死灰。
他从小就立志，终有一日要踏破兽族王城，灭尽天下兽族。
可是今天，他真正意识到曾经的自己是多么的可笑，多么的愚蠢。
整整又是同样数目的熊族正大踏步地赶来，直奔着已经毫无防守的左翼。
他明知今日必死无疑，但还是做了一名合格统帅该做的一切，那就是永不放弃！
“长枪营！目标熊族！冲锋！”
“重盾营第二大队，舍弃莽牛！回防！”
第二大队正是还在和莽牛群缠斗的第二防线，然而无论是士兵还是他石玉箫都知道，没了长枪兵和第二第三大队的第一排防线的战士们，注定只有牺牲的命运在等着他们。只是现在面对这位年轻的统帅，没有一人能埋怨的起来，他们知道这一仗败了！
他举目望去，皆是一幕幕残忍如炼狱一般恐怖的光景。
莽牛群铁蹄践踏在残破的重盾兵尸体之上，锋利且巨大的牛角像穿糖葫芦一般将战士的身体刺穿在空中，鲜血和内脏纷纷坠落。
狮群的利爪与牙齿扑咬在骑兵的马匹身上，精心饲育的上等战马被一扑而倒。马匹上的骑兵还未来得及刺出长枪就被跳起在空中的雄狮咬住了脖子，精良的轻甲上被咬出恐怖的大洞，鲜血就如同泉眼一般不断冒出。
熊族强壮的身体和粗大的熊掌撞击在长枪兵的身体之上，战士的整张脸血肉模糊一片，颧骨更是深深地凹陷进去。有几名校尉拼死在巨熊之间搏杀，长刀扎透熊族的心脏，砍下巨熊的头颅。
可是他们终究才有几人，他们所面对的是整整三千巨熊。
就像是大海中翻起的几朵浪花，来不及绽放就被随即而来的惊天骇浪拍在礁石之上，烟消云散。
石玉箫摘下自己精心保养的钢盔，绝望地扔在地上。
他看着身后手足无措的弓弩营的士兵们，颓然说道：
“逃命吧，能跑几个是几个吧。”
那弓弩营的校尉忍住泪水，大声说道：
“我入伍第一天，您就跟我说过，只有战死的身体，没有逃跑的灵魂！我们不会逃，我们会和五千同袍们一起战斗到最后一刻！”
这名年轻的校尉用手抹去了眼中的泪水，扔掉了空空如也的箭囊，拔出腰间的佩刀，他吼道：
“兄弟们！跟我最后一次冲锋！”
算不上有什么近战能力的弓弩营士兵一个个几乎上是嚎叫着，悲嚎着冲进了兽群当中。
明知身死，依旧一往无前。
石玉箫孤零零地站在已经空无一人的阵地之上，手中的宝剑滑落在地，整个人从马背上跌落，跪倒在地。
哀大莫过于心死，今晚上的战斗，已经扼杀了他心中所有的希冀和战意。
五百狼骑兵的入场，加速了这场战斗的结束。
赵拂生站在小姌的头顶之上，藐视着眼前跪倒在地毫无斗志的石玉箫。
“巨石城的？”
他没有回答。
“我猜你们是去帮虞兵的援军？”
石玉箫抬起头双眼无神的看着他，答非所问的问道：
“为什么？”
赵拂生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
“为了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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