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愚不可及
看着小丫头蹦跳着跑开的身影，郑大老爷的心却揪得更紧了，看，小孩子的满足就是这么简单，几句话而已，可自己就是那么的吝啬。
用帕子把自己仔细地清理了一下，然后把帕子叠好，揣进了自己的衣襟，郑大老爷想着，这块帕子，自己要好好地收着，让它成为自己的一面镜子。
以后无论再发生什么事，都要自己亲眼所见，亲耳所听，收好了帕子，搂紧怀中的衣服，也捋顺了心中的情绪，郑大老爷步履稳健地进了松涛院。
“大老爷！”洛清正等在院子里，见到郑大老爷进了院子，急忙迎了上来，虽然表情看着有些焦急，但还是规矩地福了一福。
“你们家夫人怎么样了？”郑大老爷并没有急着进正屋，而是先问了下郑夫人邱氏的病情，郑大老爷一向关心夫人，洛清倒是没察觉有什么不对的。
“还好，大夫给瞧过了，没什么要紧的，只是一时急怒攻心，火上了头，这才晕过去了，留了几副药，让将养些时日。”
说完话，洛清往旁边侧了侧身，给郑大老爷让出了道，“大老爷还是快点进去看看吧，夫人正等着您呢。”郑大老爷的脚步略有踌躇。
洛清有点摸不着头脑了，要是搁在往常，大老爷听说夫人病了，那肯定是把一切都抛下，先看夫人要紧，可今天看着，怎么显得这么踌躇犹豫，慌乱不安呢。
“大老爷，您回来了，夫人正等着您呢。”屋里的洛满，已经听到了院子里的说话声，赶紧掀了帘子出来，把郑大老爷迎了进去。
顺带她还瞟了一眼洛清，奇怪这丫头今天是怎么了，大老爷回来，怎么没第一时间迎进屋子里，反倒在院子里磨蹭。
“老爷——”听到郑大老爷进了屋子的声音，里间床上的郑夫人邱氏，娇柔哽咽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只是郑大老爷没看到，郑夫人脸上的恨意，让整个面部扭曲得甚是怕人。
“夫人。”郑大老爷几步就迈进了内室，看到躺在床上的郑夫人，头上蒙了块湿热的棉巾，脸颊上有些不正常的红晕，表情是说不出的委屈，眼里还带着泪。
“夫人感觉怎么样？”郑大老爷伸手摸了摸那张依旧柔滑的脸，触手并没有多少温度，那就说明没起烧，这样倒是让人放心了点儿。
即使是想要质问她，可毕竟是十几年的夫妻了，郑大老爷还是不想在她病着的情况，再给她难堪。
“老爷，您先别管我怎么样了，还是先管管咱们家女儿吧，这不可能的，一定是圣旨读错了，您可亲自看了那道圣旨，上面写的不是我们家青娇？”
郑夫人邱氏一提起这茬，就立刻眼泪上涌，她是真的觉得委屈，一个没娘的孩子，凭什么比她的女儿嫁的好，简直就是没天理。
“圣旨一宣读完，您就把圣旨给了青箩了，妾身连看一眼她都不让，这也太不把妾身当回事了，她这么护着圣旨，一定是看到圣旨上不是她的名字了。”
“老爷，您可不能被这丫头蒙蔽了，这丫头一直就不是个省心的，在堰州，也就是亏了妾身在她身边照看着，不然，还不知道她会闹出什么夭蛾子呢。”
“这不，一回了府里，有老夫人给她撑腰了，她就连妾身这个嫡母都不认了，甭说晨昏定省了，就算是十天半个月的来瞧妾身一眼，妾身也算没白疼她呀。”
这样的话，郑大老爷经常听，曾经就那么的信以为真，现今听到耳中，那话就像是根尖利的刺，扎得耳朵生疼。
“您说说，哪有这么当人女儿的，好歹妾身也是她的嫡母，在堰州的这些年，可是妾身一直在照看她的，这不敬嫡母，就是不孝啊。”
看到郑大老爷还是不肯说话，郑夫人邱氏就仔细地看了看他的神色，并没有什么不耐烦，那就是说，自己的话他还是听进去了。
“老爷，妾身也并不是不想青箩去享福，您懂妾身的，妾身不是那样的人，她从小到大，哪件事妾身不是顺着她，可有违了她心意的？”
“就算是她不想学琴棋书画、针黹女红，妾身也由着她了，就怕她不开心，想着，等她出嫁的时候，在嫁妆上给她填补些，婆家也就能原谅她的这些小缺点。”
“可就算这样，也没换来她说妾身句好，这不是亲生的女儿，可不就得事事小心翼翼，妾身就怕她说妾身对她不好，可结果呢，妾身把心都掏出来了，您可见她有半点感激之情？”
原来不会琴棋书画、针黹女红，在她的眼里，都只是小缺点，那她怎么就让青娇、青艳学了呢，这两个刚开始的时候，不是也不愿意学嘛。
记得那时还整天地跑到自己面前耍脾气，后来能学进去，还是因为被领着去别人家赴宴，发现各家的小姐们，见了面比的就是这些。
她们是怕被别人笑话，这才咬着牙坚持了下来，不过，学得也不过就是些皮毛而已，只为了面子上能好看些。
郑夫人邱氏眼里的泪，终于顺着眼角淌了下来，洛满很有眼色地拿出细绢子，帮郑夫人把眼泪擦干，稍有泪痕的脸上，更显娇软柔媚。
“老爷，妾身也不是求她感激妾身，只要她不讨厌妾身就好，妾身也算是尽到一个母亲该尽的心了，可这一次，真的是太过分了。”
“我们家青娇是嫡长女，正是待嫁的年纪呢，皇上怎么可能把这个婚赐给还有两年才及笄的三小姐，根本不可能的，肯定是弄错了。”
“老爷您想，哪家的府上，会在长姐没定人家的时候，先把下面的妹妹嫁了的，这也不合规矩呀，不分嫡长，那不是乱了套了。”
“所以，老爷，您可千万要亲自去看一看，万一圣旨上写的是我们青娇的名字，而我们又没发现，可就是犯了欺君的大罪，老爷，这可万万马虎不得呀。”
郑夫人邱氏因为昏倒，还不知道七王爷已经亲自来过了，这一翻唱念坐打，倒似模似样的，却让郑大老爷的心里，泛起了一阵恶心。
曾经，她就是这么温言软语地欺骗着自己的，用着为青箩好的心，做着伤害她的事，自己当初真是瞎了眼蒙了心了。
“你怎么就知道圣旨会读旨，那可是专职的传旨太监，如果他敢把圣旨读错的话，不等我们被杀头，他的头就先保不住了。”
郑夫人愣了一下，才说到，“妾身又不是说，一定是他读错了，妾身只是要您去看一看，确定一下圣旨上的名字。”
“如果圣旨上真是这么写的，那我们再想其它办法，比如，老爷您上个折子，跟万岁爷禀明，咱们家里还有个嫡长的女儿呢，哪好先定了下面的闺女，让万岁千万改了圣旨，省得被别人笑话。”
这话说得，当圣旨是好玩儿的么，还省得被别人笑话，武夏国里，可见过敢笑话皇上的，也就是这个愚不可及的蠢妇，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平日里跟自己说话，也没见她这么愚蠢、浅薄呀，又或者，以前的自己，也是这样的愚不可及，也是这样的浅薄、愚蠢。
“青箩的婚事先定着，也不耽搁青娇找婆家，我们可以从现在就抓紧点儿，一年多的时间，足够帮青娇寻个相当的婆家了，夫人你也不用这么着急。”
郑大老爷极力地压制着心里头的怒气，他想要看看，这个女人，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要怎么打破她在自己心里的形象。
“怎么会不急，那可是七王爷，皇上最宠爱的王爷呢。”这话答得太直白，一出口，郑夫人就知道自己急了，赶快用话往回找补。
“妾身的意思是说，青箩连最基本的琴棋书画、针黹女红都不会，她哪能配得上七王爷，如果嫁过去，那不是丢了咱们郑府的脸嘛。”
“而且，如果让皇上知道了，会不会觉得是我们郑府的刻意隐瞒，青箩连这些都不会，那必定是要被皇上怪罪的，皇上那么宠爱七王爷，怎么也不会让他受这样的委屈的。”
被郑大老爷拿着陌生的眼光看着的郑夫人，有点心里毛毛的，郑夫人邱氏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老爷，妾身……妾身哪里说错了？”
脑子里快速地回想着自己刚才的话，没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呀，或者是自己的表情不对？郑夫人下意识地摸了下自己的脸。
“夫人不是刚才还在说，青箩不会那些琴棋书画、针黹女红什么的，都不是什么大事儿，只是些小缺点而已，怎么现在又说不会这些，就没法儿嫁了？”
郑夫人长出了一口气，原来是因为这个，还好还好，自己没有急着解释，不然这还真就急中出错了呢。
“老爷，妾身之所以说那些都是小缺点，是因为妾身本来想着，给青箩找一家门户低点儿的人家，那样的话，他们就不敢小瞧咱们青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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