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金玉运气好, 昨夜当值起得晚了正在北镇抚司外头一条巷子口买饭吃, 碰上刚炸出锅的油团上面还沾着芝麻, 吃起来可香了。
“哟，您看看是不是裴督公回来了。”炸油团的老爹认识北镇抚司里头的很多人, 都是自己摊上的老主顾了，自己这摊子从早摆到晚，许多错过了饭点的厂卫就都到这儿来糊弄一顿。“那我再给督公也多炸一个。”
傅金玉一回头见果然是裴峰，都能自己骑马了看来伤肯定都好了，想到这儿立马就咧嘴笑了。之前自己就求着指挥使想跟着裴督公一起出城去，不过督公没肯。还留了挺多杂事给自己，最近督公不在自己忙得脚不沾地的。
“见过督公。”嘴里咬着油团含含糊糊的行礼，魏浔看不惯他这幅吊儿郎当的样子想要训斥被裴峰给拦了。小孩子嘛, 该是这样的。
坐在马上停留了一阵接了老爹炸好的油团，虽然出门前已经吃过了，可是在徽妍那儿哪有这东西吃, 裴峰接过来狠狠的咬了一口, 香！吃高兴了扯着缰绳散漫的往北镇抚司去, 裴襄跟在后面也得了一个, 捧在手里油团还烫着，不过心里却忐忑得厉害。一路跟过来小叔连看都没多看自己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对裴家, 对裴家人还存着怨气。
裴峰的屋子日日都有人打扫，这么久没来都没落灰。周继禹后到一步端着鲜豆浆进来的，裴峰这个不厚道的有这么好地方也没说, 以后这又多了个吃东西的好地方了。
“督公，您交代的事属下都处理好了。”傅金玉不是没眼色，后头坠着的这个书生肯定不简单，那一脸着急忙慌的样子只看是为了什么事求上门来。可是能跟着督公与指挥使一起回来的能是一般人？
“嗯？都办成了？”接过傅金玉递到手边的册子，一桩桩，一件件的不论大小都算是有了个说法。之前是为了不让他烦着自己便随手扔了些鸡毛蒜皮或是陈年旧案给他，没想到这小子还老老实实的去办了，有些没个结果的多少也算是尽力。
“回督公，有些人死账消的实在是查不到了。”傅金玉有点丧气，接过来的时候是抱着不管什么那都能查个明明白白去的，就是为了不给督公丢人。自己知道自从去了福城之后自己就已经成了裴峰的半个亲信，多少眼睛盯着自己呢攀上这么个权宦，就等着看自己如何出丑。可是没想到有些事情并不是想查就能走结果的，有些事断了就是断了。
“嗯，还是得练，你看你用的都是什么笨法子，不知道的地方就不会请教人？再不行回家问你爹都行。”小孩儿还是嫩了些，“最近就别出去了，就在家里多跟着你们千户学着。”
“是，属下遵命。”傅金玉听他的口气就知道自己不算办砸了差事，一下又高兴起来。
“行了，下去吧，别老看着他碗里的了。吃完了再回来。”傅金玉刚吃了一个油团就碰上裴峰一行人了，这哪够啊，看着周继禹吃的高兴，肚子都咕噜咕噜叫了。
得了裴峰的话小孩飞快的跑了，魏浔看得直摇头，不知道裴峰怎么就看中这个猴崽子处处提携着，本来就闹腾的人现在更是上蹿下跳不得消停。
打发走了傅金玉屋里还有个更麻烦的。周继禹想避开，毕竟是裴峰家里人，上次闹成那样就知道他与他家里的关系肯定不好。不过也是，看看裴襄的穿戴就知道裴家不说殷实之家到也绝对谈不上要卖儿郎进宫当太监的地步。那么这里头的事就不好说了，看裴襄这瑟缩的样子，就能猜到肯定没好事。
“做那般怪样子做什么？” 魏浔这个木头，对他挤眉弄眼半天都没反应倒是被裴峰全看见了。
“没什么，我眼睛疼。”得了，这就是不让出去呗。
“找我做什么，说吧。”裴峰这话说得多余，来找你能做什么，肯定是想让你把裴赟从牢里捞出来啊。不过裴峰这么问可算是表明了态度，这就是不想管啊。
“小叔，您，您现在，有没有法子能把赟哥儿救出来？”裴襄看着他对傅金玉那般和善现在对自己却冷言冷语反而镇定下来，自己是厚着脸皮来求人的，就不该再怕什么挨了冷脸子。
“救？如何能救？”裴峰听了这话毫无诧异，等了自己这么久还能有什么别的事情。
“裴赟身为举人，私买考题再先，为钱杀人在后，你说说看怎么救？裴襄，这么多年的书，你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不成！”裴峰恨不得把手边的东西都砸到他头上去，可惜到底是多年不见的故人，哪能把人当自己身边的小崽子教训。
这想法只有一瞬，可裴峰却蓦然醒悟，原来自己也觉得他已经不如苏曲儿傅金玉更亲近。想来也是，自从自己进了宫哪还有什么家族亲人，都是自己钻了牛角尖了。
想通了这关键的一点，裴峰嘴角不由的就带了笑。“这事你去信给裴家人了吗？”这样的大事两人再是举人也做不得主，家里肯定得来人的。
裴襄不知道他怎么就突然松懈了一样，说起族里也没有咬牙切齿，语气也好似毫不在意，“早就送了信许是这几天就能到了。”
撑着桌子站起来没掩饰自己的跛脚，裴峰比裴襄生得高，加之这些年风里来雨里去的看上去更是高大许多。走到他身前，裴峰还是有些心情复杂，这么多年了，裴襄是第一个自己见到的家人，也是第一个还会叫自己小叔的人，裴峰不想为难他。
“那就等人来了再说，你一个举人为了杀人犯跑上跑下像什么样子，这北镇抚司你以为是什么好地方吗？就这么莽莽撞撞的找来。”裴襄是天真了些，但是不是个蠢蛋。自己这样多的是同窗好友在背后指指点点，但是毕竟是家里人，难道还要自己袖手旁观不成。
裴峰突然的好语气让他有些慌乱也觉得心安，事情出了这么久，裴进早就已经吓破了胆，现在里里外外只能靠自己，裴襄拿袖子擦擦眼泪，“那我现在就回家去等着，家里要是来了人我再去找魏大人，成不。”
“不用，待会儿有人送你回去，真来了人他自然会知道。”裴襄挺高兴的应了。谁知裴峰找的人居然是傅金玉，这下可好两人相看生厌差点没在半道上就打起来。
等把裴襄送走周继禹差点没笑破肚皮，这人怎么就这么损，当着人面对傅金玉这般亲近，现在又让他盯着裴襄那小院子这不是诚心给他添堵嘛。最后还是魏浔一手肘捅在他胳膊才把人给撞清醒了。
笑闹完了还是有一摊子正事等着人干，旨意昨日就到了不是专给裴峰一人的，魏浔带着人接的旨。说是责令北镇抚司尽快查明此次科考舞弊一案。三人都知道这是周霁云心里还有疙瘩不想和裴峰碰面，也是，见了面怎么说呢，您的奴才成了您妹夫？这么一想周继禹就有些牙疼了，这都是些什么妹夫？一个比一个不靠谱。
裴峰翻来覆去看着圣旨，还来不及跟马醇碰头，拿不准是不是真要彻查，“魏浔，你去点人，多找些脾气暴的去狱里头把那些卖考卷的都提溜出来。”
这群人都是最下面的小鱼小虾，多是街面上的痞子二道贩子，就得靠吓的。这回泄题哪哪儿都透着不对劲，往年的卷宗裴峰看过了，这卖考题的都恨不得藏着掖着捂严实了。今年却透着诡异，连这些不识字的小碎催手里都有题目了，要说这是只为了银子那就是哄鬼鬼也不信。
科考之后随着圣旨一下，大多数人就都明白过来，今年的题恐怕是真被泄了。大多数举子后怕不已，这要是没被查出来自己就是才高八斗也抵不过人家手里有题的啊。紧跟着学子们的情绪就变得异常的愤怒，有几个愣头青想往北镇抚司里闯，说是要去质问那些出考卷的大儒，到底为了什么要泄露考题。可这事本就还没有查明，进了诏狱的官员那也还是官员，轮得到他们来质问什么？好不容易把人都赶走了，闲不住的学子们又开始想着联名上万言书给皇帝，得，闹吧，反正顺天府已经派了人日夜盯着，只要是不出大事就随他们闹腾去。
诏狱里一大半都是关着这些喽啰，北镇抚司里长得凶的缇骑都被拉出来审问，被莫名其妙关了大半个月，这些人又不像那些官员多多少少还能送些衣服吃的进来。本来就是在街面上捞口饭吃，现在进了诏狱，家里人什么办法都没有，只能当人已经死在里头了。就只能自己提心吊胆的在牢里头熬，现在再被锦衣卫一吓，几乎全都有什么说什么。
一连审了三天，同样的问题来来回回的磨，才算是把能撬开的嘴都撬尽了。审出来的供词还要整理，魏浔带着人熬夜清理，裴峰挺不好意思的的躲到角落被苏曲儿盯着喝汤。
“你这小子胆肥了是吧。”拉着自己回房，还得看着自己把汤都喝完才行，这是谁给他的胆子？
“督公，这可不怪奴才，公主发了话，您不回去可以，她体谅您事忙，但公主说了这补汤要是不喝完了，回去就要收拾奴才的。”苏曲儿苦巴着脸拦着他想把汤倒了，都是好东西别浪费啊。
看着苏曲儿一脸怪样裴峰摇摇头还是一口气把汤喝了。
“家里怎么样？”裴峰三天没回去心里也想得厉害，昨晚差点就想去马房骑着马奔回去看看，哪怕是瞧上一眼也好。
“都好着呢。”苏曲儿今儿白天奉命回去，什么都不用干，就替督公问一句公主可好。这下可把徽妍乐坏了，黏糊了这么久这才三天说真的徽妍还没那么想他，没想到还是这人更离不开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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